温馨提示:如在阅读过程中遇到充值、订阅或其他问题,请联系网站客服帮助您解决。客服QQ。

正文 第十五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作者:梦云归|发布时间:2017-04-17 20:30|字数:3477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阳光终于累了,疲倦不堪地收起最后一抹晚霞,躲在远方的山脉后头,独自啃食着无边的孤寞,听花在黑暗里唱尽了梦魇。

  天黑了么?

  离家的人呐,可有说是何时归还,我好为你挽袖洗手作羹汤,我好为你将屋前的灯火点亮,我好到村口痴痴的将你盼望……莫要遗忘,你还有归途未踏上。

  天黑了。

  可是还在流浪,慕晚天际掠过的飞鸟,形单影只落在云水河畔,你是否也一样,一直在安静地凝望,那些日沉日落的景象,披着无家可归的忧伤。

  无妨无妨,一切都将是过往……

  月色朦胧,云水中还藏着另一个月亮,亦真亦假难辨。宛丘城中,一片繁华笙歌落在心间,在那最是热闹的地方。

  红衣艳艳还是一舞倾城的她,曲荡人心魄哪及她一颦一笑,她折纤腰以凌波微步,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眉间一点朱砂醉倒多少英雄,粉面上一点朱唇有苦难言。

  她是陷在泥中挣扎的一尾锦鲤,幸那白衣少年搭了把手,将她放生在这云水间。她是红尘中最俗气的女子,是这风月场中的红衣舞娘,她的先生是在世间最过温润的玉,是这她肮脏的一生中最白的衣。

  她不敢去触碰,怕给那素白的神仙沾上污秽。她不敢去跨越,就像那道门她永远只能是个外人。

  那人生死不明,她连关心都只能小心藏掖,还是要笑着寻欢作乐,还是要咽泪载歌载舞。因为……

  她是画堂春的紫苏姑娘。

  就算时隔八年,她依旧记得那天。

  瓢泼的大雨,那少年一身白衣,执一把白伞带着斑斑血迹,他是模糊视线里的唯一,她还以为是青天开眼怜悯,派来神仙来将她救赎。

  她本也是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不过是一朝风起云涌,父亲受牵连铃铛入狱,女眷充妓。

  庆云元光十六年,她刚值豆寇,有着爱慕的少年,那个锦都最风光的锦衣少年。

  初闻,因一场博弈,父亲败得欢喜,直说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莲衣小友常挂嘴边,她好奇是怎样的少年能入父亲的眼。

  初见,年轻官员持符节,骑着高头大马慢慢走远,她偷偷躲在人群中,仰慕着他的容颜。

  再见,她在泥泞里遭人踏贱,浑身是被撕裂的疼痛,天空失了所有的颜色。

  他在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真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愿意跟我走吗?”

  于是,她成了红衣的紫苏。为什么是红衣?就假装是为他披上的红衣,就算,永远不会成为他的新娘。

  可是,如果她唯一的光,消失了该怎么办?

  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她的舞台。

  “紫苏姑娘。”“紫苏姑娘,没事吧。”台下乱哄哄一片。

  泪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滑落,我爱的少年,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

  “对不起。”秋月白低低的说,声音里竟是无尽的苍凉,第一次将软弱暴露在人前,他想笑的,可是太苦太难,他忘了该怎么扯着嘴角微笑。

  安歌紧紧拥着他,轻柔细语地安抚他:“没事了没事了。你没事就好。”

  秋月白楞楞地看着她好一会,头轻轻地靠着她,显得无比的虚弱,一只手还捂着心脏,眼神无悲无喜,淡淡地开口:“安歌,谢谢你,我想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安歌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很轻,怕一有稍大点的动静,怀里的人就会化成云烟消失。

  “不知道,许是老林里的庙宇,或是山顶的道观,都不重要了。”秋月白闭着眼睛,喃喃低语。

  “怎么又是参禅又是修道?不回家了吗?”安歌强忍着心酸,强装着平静,强扯着一抹难看的笑。

  秋月白睁眼定定地望着洞口,良久,才极为淡然地说:“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没有家了。只有一地的血腥,一堆的枯骨,一府的冤魂。白莲衣何曾有家?本不该奢望的,是他任性了,却连累了那么多的人陪葬。

  没有家的孤魂,如何做个归人?

  “那你去哪让我跟着可好?”安歌笑着说。

  不清楚他的过去,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不管他是秋月白还是白连衣。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只要,让她跟着就可以。

  秋月白眼里藏着无限的哀伤,像叹气一般的说:“不值得的。”

  安歌低头轻吻着他的额头,神情认真又执着,言语间带着化不开的浓情。“月白,我不知你背负多少东西,也不管你过去是好是坏,我安歌认识的人是你,是温柔坚强到让人想哭的你,你值得的。”

  秋月白轻咳了几声,又闭了眼睛,嘴角泛着一抹苦笑,缓缓开口:“错了,都错了。白莲衣从来都不值得,是我执意要去卢令,是我蓄谋已久想见那个人,是我害死那么多人。”

  安歌不知他在讲些什么,只知道那是一直困住他的往事,是一直他逃不开的枷锁。就静静地陪着他,陪他陷入无边的哀伤……

  “兄弟们都在寻你,你倒是美人在怀享受得很!”突然一声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一身红衣的清羽将火把扔在地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它渐渐熄灭。

  安歌本就心情不好,闻言怒斥一声:“清羽。”她怕,怕他讲出更伤人的话来。

  倒是秋月白平静得可怕,悄悄放下捂着心脏的手,撑着墙壁打算站起,摇头拒绝安歌的搀扶,却又浑身使不上劲只得靠着墙坐在地上。

  低头淡淡地说着:“小念心善,江湖的打打杀杀不适合他,山庄的生意泰伯会帮忙打理。过些日子就送他去城北的私塾,让他多读些书也多交些朋友。”

  “你什么意思?”清羽听着有些心慌,这话听着像在交代什么一样,皱着眉头不悦地问。

  秋月白抬头笑了笑,只说:“我要出去些日子,城里的事还得麻烦你。”

  “当初是你硬要带走小念,怎么现在就想撇下不管了?”清羽怒极反笑,冷声地说。

  “不过是些日子,小念也懂事了。”秋月白咳了两声,低声说道。

  清羽盯着他,那白衣破碎遮不住他柔弱的身躯,条条血痕实在刺眼,听他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

  清羽其实一开始就不喜欢秋月白,因为那个人是相府的公子,而他却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孤儿。那人总透着的高贵,夹杂着的清冷,偏偏又爱挂着笑,就是一个瘦弱的书生,却什么事都了如指掌的样子。

  他不喜欢。

  可谷主说,那是个很孤单的孩子,也是个很强大的人。好吧,他清羽是在不断厮杀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从来只服强者。而他秋月白也不知在何时,算是当中的一个。

  他见过那人如何在短短几年建立了庞大的产业,他见过那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他见过那人步步为营将苍术的棋子一个个剔除。

  他不得不承认,秋月白是强者。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那个傲睨群雄的浮云公子。

  是什么时候?那人变得这般嬴弱,仿佛是那一碰即碎的瓷瓶。

  良久,清羽收回思绪才缓缓开口:“君乾来了,这次也有他的人。”

  安歌不明所以地看向秋月白,只见他突然止住咳嗽,似乎也没料到,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下,自言自语的说:“何须他亲自走一趟。”

  “他是来找你的。”清羽的情绪也恢复了平静,不知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只是觉得那人决定要走了。而他,不能允许。

  如果没有秋月白,他要如何跟小念解释?又该如何面对紫苏?他们都会很难过吧。

  未等秋月白回答,清羽红衣一闪掠到秋月白身侧,一提一劈动作行云流水,安歌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

  也知清羽没有恶意,只是心还是咯噔了一下,不悦的道:“你做什么?”

  “你以为他这副样子还能走出镜花岛?”清羽将打昏了的秋月白推在安歌怀里,伸手解下大红的外衣披在秋月白身上,一把打横将人抱起。

  也是觉得有理,毕竟安歌刚刚也想这么做。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去参禅悟道?还是赶紧提脚跟上清羽才是。

  夜间的镜花岛还是有些凉意,安歌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抬头见远处若隐若现的出现一艘小船。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难辨啊!

  反观清羽,嘴角噙着笑意,倒是有几分得意的样子。

  来人衣抉飘飘,刀刻一般的五官精致又不失英气,与秋月白的温文儒雅不同,仿佛是天生带有一种霸气,有着令人臣服的魄力。

  后头似乎还有一人,一身的黑衣就像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真是怪人啊,安歌想。

  柔嘉帝面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千华知道,他的阴霾在见到清羽抱着的那人起,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人不是一贯的白衣,是清羽素来张扬的红衣。近看,那红衣衬得那人面白如纸,双眼迷离半睁,薄唇也是血色全无。头往后仰着,长发散落,细长的脖颈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弧线,连着精美的锁骨。无力垂下的手臂还带着鞭痕,气弱游丝竟像是毫无生气。

  柔嘉帝袖中的拳头紧握,声音含怒问道:“穆风呢?”

  千华单膝而跪,如是回复:“还未找到。”

  “其他人呢。”

  “此番共拿苍术余党三百多人。”

  “严惩不贷!”柔嘉帝双眼微眯,透着危险气息。

  “是。”

  清羽未等他船靠岸就一跃而上,安歌也只得跟着跳了过去,眼睛粘在秋月白身上也没理会其他二人。柔嘉帝只是打量了她一眼,也不知在寻思什么。

  柔嘉帝伸手去试探秋月白的脉搏,惊觉他竟是如此虚弱,才三年未见,如何就瘦削憔悴如斯?

  掀开那红衣,道道鞭痕印入眼帘,柔嘉帝突然觉得不忍再看。却还是拿着药瓶帮他上药,轻微的碰触都引得那人疼得发颤,苍白的脸上很快布满了细细的薄汗。

  柔嘉帝的脸上也愈发晦暗,千华在一旁就如同黑夜里的影子。

  一向邪魅嚣张的清羽盯着逐渐远去的镜花岛,一反常态难得的正经,问道:“穆风你打算怎么处理?”

  “朕还会让他活着不成?”

上一章 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