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宁，你如今倒是让我摸不透了。”
秦墨深本以为江北宁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女人，仗着和秦沐风有婚约，才敢对自己不敬的、不知好歹的女人。没想到，她竟是……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倒像是你有多了解我似的，莫要再说这模棱两可的话，别教人误会。”江北宁神色淡漠，言语之间倒像是想把两人划清界限。
“若非平阳郡主冒进，那日跌进营帐，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太子妃了。”秦墨深笑得暧昧，只觉得江北宁这样的美人，配自己也还算勉强够看。
“太子殿下慎言，于情于理，你都不能说这样的话。”江北宁蛾眉轻敛，有些生气。
早知道秦墨深这人刚愎自用，自视甚高，只是没想到他竟还以为自己对他余情未了，实在是自恋至极。
“你若不高兴，那我便不说了。”秦墨深倒是不怕江北宁生气，心下只觉得美人发怒也还是美人。
其实，论相貌、谈吐、举止，江北宁比起江楚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想想，当初要是没被平阳郡主撞破自己和江楚钰的事，说不定现在自己已享尽齐人之福了。
同秦墨深的龌龊心思不同，江北宁这会儿更想把关不屈的事带出来，希望借此能从中取事。
“关不屈虽是个将军，但其才情艳艳，用词遣句讲究，特别是这首《卧龙》，”江北宁接过宦娘递过来的茶水，继续说到，“如果不是前朝皇帝老糊涂，纵容官宦把持朝政，也不会逼得这样一个去造反，太子殿下说，是吗？”
关不屈是前朝有名的儒将，写下《卧龙》之后不久，举兵起事。
“关不屈是叛将，是乱臣贼子。”秦墨深越发觉得江北宁是个有意思的女人，“你喜欢这人词句也就罢了，可万不能喜欢上这样的人。”
“自然，叛国是重罪，十恶不赦。”
江北宁直觉觉得秦墨深在影射秦沐风，却也不接招，又重新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舟？”秦墨深抬眼打量江北宁，想从她脸上看出她有几分认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这舟是什么材质，能漂多久，不在水的打算内。”江北宁摇了摇头，想到前些日子探查到的柳姨娘做的关于印子钱那些事，“这水啊，想翻，也就翻了。”
“江北宁，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秦墨深将写满《卧龙》这首词的纸，拍在案上，冷哼一声，“哼——别以为你有秦沐风未婚妻的头衔，就敢在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你言语之间的挑拨，觉得我会当真？”
“不当真，”江北宁轻笑出声，“是谁不当真？是我？是太子殿下你？还是那一位？”
院子里的风片刻未停，忙不迭地托着几片树叶，从这头滚到那头。
“江北宁，我是越来越好奇了，你这心是怎么长的？竟敢在我面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真当以为我不敢动你？”
秦墨深不怒反笑，被江北宁戳穿了自己想要篡位的心思，反倒坦然，目光灼灼，似是已经大权在握。
“什么敢不敢？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不敢的？”江北宁有些嫌弃，“这些年，太子殿下所作所为何曾收敛？即便我独居深闺，为太子殿下歌功颂德的词句，也是如雷贯耳。但是，太子殿下得知道，天下是姓秦，但那位与你亦是君臣。”
“你看得通透，”秦墨深眯了眯眼，竟恍惚觉得眼前这人像是为自己打算过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君臣父子，先是君臣，才是父子。”
“那太子殿下是打算怎么做？”江北宁有些意外，秦墨深此刻放柔的态度，心下更是警惕，生怕一不小心，又着了他的道。
“继续这君臣父子的情谊，总归不会让外人窃了去。”秦墨深起身，向着院子外走去，“关不屈的词句还是少看，一身心眼，不讨喜。”
江北宁继续提笔写字，全然不在意秦墨深说了什么，总归目的达到了，虽然赌的成分，但她赌对了。
经过今天和昨天的谈话，秦墨深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招惹江北宁。被江北宁挑拨后抽丝剥茧的利害关系，足够让这位刚愎自用的太子殿下重新排兵布局，之前没什么别的精力来管江北宁这只笼中鸟。
“宦娘，我想吃食尚轩的烤鸭了，你下午出去一趟吧。”江北宁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皮，抬手招呼淳儿，“淳儿你去替我寻些画本，要山水花鸟的。”
两人称是，目送江北宁进屋后，淳儿摆了摆手就要出门，“宦娘，麻烦你收拾这些笔墨了，我替江小姐去寻针线。”
宦娘也是本分，收拾好散落的笔墨，将叠好的纸扎好，也出门去了。
相比逢凶化吉的江北宁，在军帐内的秦沐风可谓是如芒在背，如刺在喉。
“报——”传讯兵被秦沐风亲卫搀着，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我军左翼先锋队刘统领领兵过平圩坡，惨遭敌袭，刘统领战死，小队八十二人被困，请求增援。”
“知道了，”秦沐风挥退亲卫，“先送他去治伤，再把陈将军请来。”
秦沐风手撑着沙盘，盯着平圩坡这板块，若有所思。
不对劲，按刘统领行军打仗多年的经验，万不可能在这种易守难攻的地方折了，除非……
不多时，陈将军进来帅账，同秦沐风商量了许久，而后奉命领八十轻骑朝着平圩坡赶去。
两军对峙，形势严峻，却也不是朝不保夕的紧迫。
秦沐风研究沙盘，心下推演运算几时开战，如何派兵遣将，该用怎样的布局。
“主上，京里传来的消息。”暗卫将信笺递给秦沐风，闪身又不见了，像是从没出现过。
秦沐风揉了揉紧皱的眉头，这才露出一点笑出来。
[已与江小姐取得联系，江小姐安好。]
是夜，战事吃紧的消息，跟着奔驰的骏马，向京都传去。
月上中天，怜悯慈悲的白光，为静谧的大地，盖上一层银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