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潜润没把这个嫂子太放在心上，他知道殷潜阳玩性大，身边花边不断，有一个未婚妻形同虚设。
于是他仅仅敬了张灵灵一杯酒，没怎么说其他的，就转身跟其他人闲聊去了。
“你饿不饿？”
张灵灵说：“不饿。”
不饿？
殷潜阳看了眼表，现在已经六点多了，估计这场晚会要办到十二点跨年。
他示意张灵灵跟着他：“我们去那边坐，不用在这傻站着。”
张灵灵瞥了眼他口中傻站着的其他殷家人，不做评价。
在其他人游走在家族的人际关系中时，他们两个坐在最边缘的软沙发上，倒是与众不同。
“这个年会，流程都有什么？”
殷潜阳端着一杯浅浅的威士忌，麦黄的酒面和头顶悬挂的灯重合，他看着这个开着暖气却分外冰冷的大厅，笑了笑：“我已经好几年没参加过了，和以前倒还是一样。”
“各家形式上的问候，交流工作和子女成就，年夜饭，老爷子讲话，新年舞会。”他觉得没有意思，“翻来覆去还是这样。”
张灵灵了然。
“卿哥儿，你来了？”
殷潜阳被这熟悉的声音惊了一下，看到眼前的男人有些意外：“叔叔？你怎么来了？”
“你爷爷让我来的，他说想见见小雪。”男人长相温润，十分谦和，“这就是你的未婚妻灵灵吧，果然是个很好的姑娘。”
殷潜阳跟张灵灵介绍：“这是我叔叔。”
是老爷子那个因为入赘陆家而被看不起的大儿子殷存昊。
殷潜阳对殷家所有人都冷淡地很，但殷存昊似乎是特殊的。
张灵灵礼貌地微微鞠躬：“叔叔好。”
“好。”殷存昊笑眯眯地，他离近一点更看清了张灵灵的模样，不由得一愣。
怎么这么像？
殷潜阳问他：“怎么了？”
“没事。”殷存昊笑笑，“就是觉得这姑娘长得像我一位故人，多看了两眼。”
他悄悄留了个心眼。
殷潜阳问：“婶婶和小雪呢？我应该给小雪压岁钱。”他往口袋里摸了摸，却发现没带钱，有些懊恼，“我回头转给小雪吧。”
“有这个心意就行。”殷存昊说，“小雪和你婶婶在房间休息，等会儿就会过来，我先走了，去见一下你爷爷。”
有什么好见的？
殷潜阳不动声色地撇撇嘴，嗯了一声。
等殷存昊走远了，他跟张灵灵搭话：“这是老爷子第一个儿子，他对这个儿子有着很大的期望，但是叔叔让他失望了。”
张灵灵默默地听。
“当时陈家一位手握不少股份的小姐看上了叔叔，和老爷子做交易，要嫁给叔叔。”
殷潜阳眯眼：“这可是个把手伸向陈家保险业蛋糕的机会，老爷子自然同意，想拿下这桩婚事。”
“但是叔叔当时已经偷偷跟婶婶领了证，老爷子发怒，让他们离婚，叔叔没同意。老爷子让叔叔跪时，叔叔没说什么，但是老爷子为难婶婶时，叔叔才跟老爷子闹翻了。”
“他把殷家所有的股份全还给了老爷子，包括这些年积累的财富，从此入赘陆家。”
张灵灵明白了。
殷存昊任性入赘的行为无疑是在打老爷子的脸，从那天起，老爷子肯定是不会再让殷存昊踏入殷家大门。
殷潜阳喝下那口威士忌，低声说：“叔叔是这个冰冷的商业机器里唯一一个好人。”
当年那件事，殷存昊是唯一那个愿意帮他母亲一把的人。
张灵灵还是沉默。
那边回到房间的殷存昊小声问妻子：“小雪睡着了？”
妻子手里还拿着一杯热水，叹口气：“还是有点发烧，我让她先睡会儿，待会儿见老爷子能精神点。”
“嗯。”
殷存昊轻轻地摸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拉着妻子离远了些，有些犹豫地说：“你还记得你姐姐当初是生了几个孩子吗？”
陆羽疑惑地说：“两个啊，怎么了？”
有心事的殷存昊还在想怎么开口。
陆羽叹口气：“你忘了？当初姐姐生下两个双胞胎儿女，那个女孩丢了，至今姐姐还在找呢。”
脑子里张灵灵的脸和陆乐的脸实在太多重合，殷存昊想了半天还是说：“我今天见了卿哥儿的未婚妻，她叫张灵灵。”
陆羽不知道丈夫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问：“怎么了吗？”
殷存昊盯着她的眼睛：“她和你姐姐长得特别像，我看年龄也差不多和天宸一样，你说会不会……”
会不会呢？
陆羽陷入沉默。
这个弄丢的女儿是她姐姐一直以来的心病，能找回来陆乐肯定很开心。
但如果是搞错了，还不如不跟陆乐说。
她思索半天说：“要不然待会儿我去见见那个女孩，找机会拿走可以做鉴定的东西，验验DNA就知道了。”
“好。”
殷存昊握着妻子的手，温声赞同。
……
“年后我们杂志还想再来一次采访，如果可以，你愿意露脸吗？”
周钟承隔着电话问她，手上还拿着鸡毛掸子擦拭花瓶上的灰尘，心情很好。
那边程椋正在帮母亲做饭，随口答了句：“不露脸，可以采访。”
周钟承说：“好，那我先挂了。”
“行。”
程椋正在洗土豆，听程母问她：“京京，你口腔溃疡好点了吗？”
“还有点，差不多了。”程椋说。
程母放下拿起来的辣椒，嘀咕道：“那就不放那么多辣椒了。”她见程椋把土豆切好了，就劝程椋，“这饭都做的差不多了，你去看电视吧，剩下的我来就行。”
“嗯。”
程椋看确实差不多了，也不矫情，躺回沙发上看手机。
一天没翻看手机，倒是收到了不少消息。
有一直合作的杂志社送的红包，她那个爸爸发的压岁钱，还有一些论文读者的邮箱来信。
竟然还有赞助商问她，有没有考虑办一场画展。
程椋想了想，决定等到高考后再说这些。简单回复了一下，就一个熟悉的论坛消息闪烁。
这个论坛叫起始站联盟，外人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却清楚。
起始站，是轻生者的缩写。
很多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都会来这个论坛交流，交流生活，交流社交，交流恐惧，交流……死亡。
从前她也是其中一个轻生者。
现在不是了。
一个跟她有过聊天的女网友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程椋粗略地看了一眼，看懂了却又皱着眉头往回看。
这个女网友反复问她为什么最近没有活跃过，每天都给她发消息。
但是她前段时间没有注意点这个论坛的消息，就没回复过。
这似乎加重了这个女网友的焦虑，她每天都给程椋发很多消息，像是在反复确认。
程椋是否活着。
女网友说，最近论坛的人越来越少了，与此同时，最近新闻上自杀的事件越来越多，她有些惶恐。
她说自从论坛换了一个管理员，论坛就陷入了这种诡异地境地。
她害怕程椋也消失了。
程椋想了想，出于礼貌，她回复了一下。
“新年快乐，我之前有点忙，没登录论坛，这些事情我们过几天再聊吧，我现在不方便。”
出于私心，她这几天节日，想把身心都放到身边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