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无论是谁都知道箭雨不可能只有一次，所以没人愿意冒头，也没人敢有动静。
果然，第二波箭雨很快袭来，姜和清听着周围箭头插入土中的咄咄声，暗骂道“去你的，骑射！”
是的，骑射，不过与草原人那种奔袭路上的骑射不同不，精骑营还没有这个水准，准确说汉人的骑兵都学不来这一手。
所以精骑营骑士们都是稳坐在一动不动的马上一支一支的射箭，就这样压制着三千敌军无法动弹。
在黑夜有风的环境里射箭，十不中一，虽然有压制，但是却没能有太多实质性的伤害，怎么办呢，李义用到了曾经许振无意之间说过的一句“用钱砸死他们”。
当时李义追问了何为用钱砸死敌人，许振回了四个字——“饱和打击”。
既然十不中一，那一百支箭呢，一千支箭呢，总能射死几个吧。
所以精骑们的箭壶里每人配了二十支羽箭，那就是一万六千支箭，几乎是射声营一半的存箭，如此饱和覆盖之下，即便少于十分之一的命中率也够齐人喝上一壶了。
骑士们两百人一组轮射，保持臂力的情况下，不求准确，只求将这片土地覆满箭羽。
近乎流氓的打法，姜和清却无破敌之策，只能忍气吞声躲起来，任由近在咫尺的敌人羞辱。
几十轮箭雨，足足耗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结束，四周已经没有继续落下的羽箭，但齐人却依旧不敢露头。
直到姜和清又听到对面马蹄响动，他立刻抬头望去，黑夜中的敌人已经起速杀了过来。
“起来，冲阵！”姜和清怒吼着让仅有的骑兵做好准备，他早已是满腔怒火，终于等到了正面一战的机会。
闻声而动，上马，持枪，狼骑的素质被体现了出来，在姜和清高举马朔的冲锋令下，狼骑向着面前无耻的敌人冲杀了过去。
两军交锋，没有拖泥带水，兵刃最锋利的一端对准离自己最近的敌人，人马斯鸣惨叫，重器相击之声，终于在此时上演。
刺人、刺马、再刺人，被训练成了肌肉记忆的动作不断重复，黑夜里看不清血液飞溅，只有当脸上沾染温热的血迹后才知道自己面前那人已经死了。
第一轮对冲结束，按理说应是双方交换位置后调转马头开始第二次的拼杀，但这一幕没有出现，姜和清发现，他们已经糅合在了一起，没有分开。
“杀！”姜和清回过身，准备对胆大到想要胶着在一起的精骑再下杀手，但当他举起马朔看向战场时，竟然无从下手。
两军混合了，不分彼此，更让人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是，他们穿的是同样的军服。
“直娘贼！”姜和清快要奔溃了，他无法在晦暗的月光下辨别敌友，目标就这样与自己融为一体。
“燕人穿了我们的军装，不得大意！”高呼一声，姜和清除了这个命令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而混杂敌友的战场之中，不断有个别厮杀声传来，姜和清很想让人击杀还在不停杀人的燕人，但却不知晓何人是自己袍泽。
“对军令！”情急之下姜和清突然想出了一个办法。
“生死！”一名骑兵闻言立刻对身边穿着相同的骑士喝道。
“……”被问的骑士一时愣住无法回答，下一秒便是刺穿咽喉的马朔。
起了效果，又一名骑士立刻向身边人喝道“生死！”
“酒肉！”军令正确，两人相认。
不过下一刻，人群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他们军令是生死酒肉！呃！……”，然后这个声音便死了。
两条命的代价，军令被每个人知晓，这个办法只持续了几息便没了效用，混乱的厮杀声再次出现，敌友不辨的场景依然如此。
他们一定有办法分辨敌我，姜和清焦虑的想着，但是是什么方法呢，一时不得知晓，而且他也没有空闲再去想。
两次高声下令早已暴露了姜和清的位置，突然从身边刺过来的马朔打乱了他的思维，条件反射般用朔柄挡开偷袭，还未看清身前对手的样貌，另一支矛头已经直奔他的头颅而来。
“当！”
姜和清低下了头躲避，但头盔却被挑飞，没有多想，立刻挥动马朔荡开追击而至的凶器，多年戎马生涯，他的武艺早已是登峰造极。
面对两次袭击没有慌神，还能从容避过，而下一刻，他的反击便到了。
收朔猛刺，目标是敌人最薄弱的颈项，这一击他非常自信能将卑劣的燕人当场斩杀。
砰！杀人失败，那个第一下袭击他的人为同伴挡开了杀招。
“郁哥儿，你掠阵，我来收拾这个老匹夫！”救人者对被救者说道。
“哼，老匹夫？”每一个与他对阵的人都这样骂过他，但是他从未败过。
心中没有丝毫惧意，姜和清牵动缰绳，马匹灵动的原地一转，长朔立刻奔着出声那人刺去。
当当当！连刺三下，面前那个在马上显得甚为壮硕的身影连连防御后退，差点未能接下，胯下马脚步也随之凌乱。
耳边破风声传来，姜和清立刻反手执朔，用朔尾挡下了又一次无耻的偷袭。
“老匹夫武艺不赖，撤！”偷袭者失败后对同伴喊道。
还未等姜和清接下来的攻击到来，二人立刻牵扯马缰，朝着两个不同方向逃走。
眼见两人逃走，姜和清却不敢追击，他是一军主将，重要的是指挥战场，而不是和敌人对戮，而且刚才那两下，他已经看清楚了燕人如何分辨敌友了。
“马脖上带白绫的便是燕人，兄弟们给我杀！”
接下来一幕让姜和清再次傻眼，他的话还没喊完，只见夜空之下千百白绫纷飞，每一个燕人都在第一时间挑飞了白绫。
落在周围不知敌友的人身上，霎时间重新变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姜和清接住一节翻飞的白绫，在手中死死握紧，他恨透了狡诈的燕人，但又无可奈何，唯一让人欣慰的是，起码现在燕人也无法辨别双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