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婉做局,一为自己获利,二为了解尹岸阴谋。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萧静婉不可能一直被动防守,任由尹岸那个令人生厌的黏皮糖上门叨扰柳家,却只是疲于应对,而不主动出击。
一旦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众富商们上交的陈米,将会是她最好的反击。
不过,在此之前,萧静婉需确认那位和尹岸合作的,是一位真正的商人,而不是看到陈米还甘愿交易的老实人。
而确认这一点很简单。
尹岸性子多疑,根本不可能全身心相信别人,只要自己的局天衣无缝,他肯定会怀疑这是不是他的买家设计好的。
故此,尹岸一定会派人前去对接。那时候,就是确认的最好时机。
正因如此,唐亦安按照原定计划,悄悄跟在那位护卫身后,看他几个纵身落在原处,便兀自运功无声跟在身后。
一炷香的时间内,唐亦安就见到那护卫消失在一处别院中。
别院黑沉沉一片,被夜幕裹挟,不透出半点亮光。
这恰好方便了唐亦安。
灵巧落地,依照听声辨位,唐亦安放轻脚步绕过巡逻的侍卫,摸黑进入别院的后院。
此时,尹岸的护卫正在和那位神秘人对话。
“贾老爷,我们主子托我来问,之前您定的那批货,您还要不要了?”护卫躬身,凑到他口中的贾老爷身侧,轻声问。
借着朦胧月色,躲在暗处的唐亦安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是之前自己在操练新军时,曾有一面之缘的贾珏。
尹岸居然跟他合作!
想到世人对这个疯子的评价,唐亦安面色骤然一变,但还是瞬间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暴露,屏息接着往下获取有效信息。
“要,当然要。”被人在深夜打算睡眠的贾珏明显困顿,神色不耐,说出来的话是不假掩饰地烦躁,“你们王府做生意就是这番德行,半夜找人商议吗?”
若不是因为这批货确实重要,得罪一个王爷要付出的代价也足够大,贾珏真想就此翻脸。
“堂堂镇王殿下的护卫深夜前来扰人清梦,莫非是交易有变,王爷不想将货卖给我了?”贾珏狭长的眼眸阴恻恻眯起,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起阴冷而危险的光,像是在暗地里吐出蛇信子的巨蟒。
护卫只感觉自己冷汗涔涔,寒意自尾椎骨冒起:“不,我家王爷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毕竟这单子很大。”
“行。”贾珏躺回自己的床榻,半阖上眼,懒洋洋挥手,“就这点小事还来找我确认。我没找王爷取消,自然就是正常交易。”
“我贾某人在江湖上行走,靠的就是诚信二字。只要不是你们王府出尔反尔,那我贾某人自然也不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
“我要安歇了,你快走吧,别扰人清梦。”
因为心里明白若不是镇王殿下半夜犯病,他手下也不会到自己的别院来,贾珏还不至于难为一个下人。
冤有头,债有主,大不了收粮的时候,他多压点价。
难得没有被大人砸到脑袋,那护卫心底松下一口气,战战兢兢应下,转身离去了。
唐亦安跟在护卫身侧离去,在隐蔽的岔路口转向,朝着柳家庄子前去。
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正练字静候的萧静婉跟前。
此时丑时已过一刻。
“如何?”萧静婉收了笔抬头,眼含期待。
唐亦安思忖片刻,组织语言:“婉婉,你的猜测没错。尹岸确实打算将六家富商上交的米粮反手转卖,并且刚刚就是在起疑心之后派人前去与买家确认。”
“但是,我们的计划可能要稍微改变一下。”
迟疑一瞬,唐亦安道。
“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是的。”唐亦安点头,将事情缓缓道来,“问题出在和尹岸对接的那个商人身上。我认得他,也听过街坊对他的评价,倘若只是让尹岸将陈米卖给他的话,或许他真的会收下,而只是压价。”
“他是一个纯粹的商人,或者说是一个疯子,不同于我们之前的猜测的两类人。在他眼中利益大于一切,米粮质量的变故,在末世时代对他来说并不是很严重。”
“原是如此。”萧静婉若有所思,随即唇边绽开一抹了然的笑,“既如此,那我们就让尹岸收到的米再也到不了贾珏手里。”
“我到要看看,疯子遇上王爷,到底是谁能更胜一筹。”
萧静婉挑眉,四指合拢,冲唐亦安招了招:“附耳过来,跟你说说我的计划。”
浓墨渲染的夜空静谧,偶有打更的传来,悠远寂寥。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了尹岸的上门叨扰,柳府的庄子与世隔绝,难得寻到几分清闲,萧静婉也就抽空检查了萧寒突飞猛进的武功。
虽然比不上专门护卫的家丁,但绝对能拳打同龄段众人而无敌手了。
柳氏和柳士安在一侧看着,顿感欣慰。
很快,就到了六位富商上交粮食的日子。
出乎尹岸预料的是,六家都按照要求交齐了需要的十万石粮食。
原本,他都已经想好要如何惩罚那些无法按时交粮的富商,以圣旨为借口叫他们分期上交,并支付利息。
但是现实结结实实打了尹岸一个猝不及防。
不过,尽管内心吃惊无比,为了保持皇家威仪,尹岸还是强迫自己装出一个亲和的笑:“既然各位为了国计民生考虑,自愿按时捐献粮食作为赈灾物资,本王一定不会让江南百姓忘记你们的贡献。”
“诸位放心,本王一定会广告世人,叫那些气息奄奄的流民灾民记住你们的功绩。”
站在末尾的周桉余光见到强行装出博爱的尹岸嘴角抽搐的样子,垂头在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演什么聊斋。
例行听完感谢的话语,六位富商纷纷告辞,留下后知后觉,觉察有异的尹岸。
他招手喊来一旁静候的管家,吩咐道:“你去开箱查一下,那些狡猾的家主上交的米粮里,有没有掺和砂石增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