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种,则是官家消极应对,为对于唐家军,甚至不惜与临雄联手,只为除了我们这一祸患。”
“怎……怎么会!”
胡珂被唐亦安口中说出的这一走向惊到,素日里气度沉稳的他,此时面色煞白,浓眉倒立成八字状,眼眸中恍然与震惊夹杂,最后化为浓郁的暗色,叫人看不清其中神情。
唐亦安倒是平静极了,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适才的自己究竟丢了多么让人震惊的深水炸弹,甚至还疑惑地反问胡珂一句:“莫非依你之见,最后一种可能不会发生吗?”
“这……”这一下,倒是将胡珂问住,他垂在两股间的指尖颤抖着往回缩了缩,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飞速运转,在脑内翻阅那些自己曾见过的正史野史。
半晌,他才出声,不确定道,“倒也不是不会发生。
在前朝重新编纂的史书里,便写下过周朝皇帝在面对外敌来犯的时候,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居然选择与外敌勾结,主动俯首称臣,提出让自己成为傀儡一说,整个周朝名存实亡。”
“这段畸形的关系,直到底下的百姓终于难以忍受外敌欺压之后联合造反的那一日,才彻底结束,而虽说后来建立新朝,整个华夏国却也元气大伤,养了百年才堪堪好转,直到前朝再度达到一波繁荣的顶峰。”
回忆完史书上的内容,胡珂终于有些懂了唐亦安的意思,只是心底的慌乱与不安感却在逐渐加剧。
若是一切如萧静婉以及唐亦安预测的那样,如今的官家宁可舍了自己的天下,也要这个位置的话,他们唐家军的处境,将会变得万分艰难,说是如履薄冰都不为过。
胡珂正想得出神,耳畔却传来男子清朗淡然的嗓音:“当然,最后一种情形,只是最坏的可能,而并未是必然的终局。这一切端看如今的官家,究竟是想要护住自己的天下,还是想要那个已经岌岌可危的位置了。”
“但愿,他不要愚蠢到将自己打下来的天下,拱手让给外人。”
唐亦安的语气逐渐低沉,连带着嗓音也低下来,到最后半句时,只剩下微不可察的呢喃,让胡珂听不真切,忍不住抬眼侧看去。
只见在有些刺眼的日光下,自己面前这一因为连轴转而许久没有好生歇息的首领眼下青黑,似有浓重的倦怠,在眼眸深处,却闪着耀眼的光。
胡珂忍不住眨眨眼,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那是不屈的光,是可披荆斩棘、破除天下万难的光。
就在胡珂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莫名受到一丝震颤之时,只见男子温和平静却透出坚定嗓音,再度在自己耳畔响起:“但无论他究竟是选择哪一条路,其实对我们来说都未曾有太多的变化,变得无非是我们一路走来的艰辛,但从未改变的,是我们的初心。”
“初心不变吗?”胡珂在口中反复咀嚼这一字眼,倏然眼尾处闪了泪光,扑通一声跪倒在唐亦安身前,单手伸出三指指天后,发誓道,“唐首领,末将此生愿意追随您与萧首领,生是唐家军的人,死是唐家军的鬼。”
“不必行如此大礼。”唐亦安生生受了胡珂一礼,才上前将人扶起,“但君子一言九鼎,我且等你同我前行,斩除天下黑暗。”
……
此时,远在京城的朝廷终于收到来自江南的急报。
总管太监无权查阅其中内容,但从传信的暗卫凝重的面色来看,便知晓这不是什么好事,当即心底咯噔一下,面上肃然几分,先是无声颔首谢过暗卫后,缓缓走入勤政殿,将信件呈于皇帝案首。
皇帝正为各地的起义发愁,骤然间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件,而总管太监顺公公又是一副诚惶诚恐,生怕自己动怒的模样,心底的烦躁又多了几分。
还未来得及查看署名,双手便先一步拆开了加密的信件。
“北冥国细作潜入江南三镇,暴乱起,唐家军四时辰内平定。北冥军现退至江南镇外,虎视眈眈,江南镇危!”
皇帝越念越觉得这信上的内容荒诞,不愿再看,随手将其放在一侧,但心底却依旧惦念着此事。
顺公公恭恭敬敬跪在地下,连大气也不敢出,缄默地等待皇帝的下一步指示。
待桌案上的熏香往下落了一截,皇帝才又伸手取来那已经被自己弄皱的纸张,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只是无论他看多少遍,里头的内容依旧未曾更改。
“江南镇危”“唐家军”“北冥国”几个关键字词,被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皇帝在这极昼降临的短短两日里,江南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大事。
皇帝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冷着脸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把挥到地上泄愤。
不少奏章砸在一旁伺候的顺公公身上,但他只是咬着唇,不断在原地磕头:“皇上,保重龙体啊!”
“保重龙体保重龙体,来来回回只会说这些话,却不会为朕想些法子来,朕一天天的养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不知是为何。”
皇帝神色冷肃地看着底下不断磕头的顺公公,直到对方前额隐隐出现淤青,才有些疲累地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朕乏了,要一个人静静。”
顺公公不敢多留,当即便要退下。
但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迈出勤政殿的时候,皇帝又倏然喊住他:“等等。”
“皇上,您可还有什么吩咐奴才的?”顺公公垂眼看着脚尖,面上带着恭谦的笑。
“替朕研墨,朕要手书萧南国。”皇帝沉吟片刻,眼眸不自觉望向天光大亮的远方,背在身后的左手无意识紧握成拳,克制内心喷涌而至的怒气,“京城如今官员人手不足,无法外派,既然萧尚书如今恰好身处江南,便叫他不日解决此事,将北冥军逐出华夏。”
“是。”顺公公低低应下,随即连忙侧眸给自己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一个眼神,叫他取来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