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张广舒没法,只能咽了口唾沫,闭眼狠心一咬牙,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
“唐首领,您知道的,这童慕尚二人虽然已经被您打败,却也依旧恶名在外,再加上尹岸即使被圣上剥去爵位,却也依旧是皇家血脉,临镇的首领们担忧他往后能够翻盘,再度获得圣上的宠爱,断然不会因为鄙人对湖镇伸出援助之手。”
“那你就笃定我会帮你?”唐亦安蹙眉,“莫非在你的眼底,本首领便是慈悲为怀的大圣人?”
虽说在天灾之下互相利用才是常态,但这并不妨碍他以此作为借口,再诈张广舒一波。跟萧静婉相处久了,他也学到了不少。
感受到唐亦安语气中的不满,张广舒心中一惊。正所谓天灾之下,先斩圣人,这二字在如今的情况下可算不得什么好话。
情急之下,他连用以表达谦虚的自称都忘记,一心只想让唐亦安相信所说的话语,“但您就不同,您此前便与三人结仇,现在三人比此前落魄,您更不会为此束手束脚,不敢正面对上。再加上我在湖镇的时候曾经听闻唐家军的二位首领宽厚仁慈,便想着是否能适当展现湖镇百姓的惨淡,以寻求您的帮助。”
“但没想到您一眼便看出我对您有所隐瞒……但您知道,天灾之下人心难测,若是不保留底牌,只怕会被那些狼豺虎豹分食。”
唐亦安听得一言难尽。
这张广舒,说他没心没肺的话,他将很多事情藏在心中,只含糊其辞,却并不愿如实相告;但说他小心谨慎的话,他又将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只为寻求一个共情。
心眼有,但不多,倒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虽说心中思绪万千,但唐亦安脸上却依旧平静地看不出什么情绪,这让张广舒有些没底,原本想要藏着的底牌也忍不住掀开——总之自己的这条命是他们救回来的,四舍五入归唐亦安支使也是合理的。
是故他决定赌一把,在唐亦安再度开口之前补救道:“唐首领,我的指尖能生火,如今雪灾之下,这能力断然能够帮到您!”
说着,他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指尖,努力回想起此前濒临绝境时候的情状,妄图效法。
终于,在半盏茶之后,他的指尖终于燃起微弱的光来。
成功了!
张广舒浑身颤抖,难以克制内心的喜悦。他克制不住自己,抬眼望向唐亦安,妄图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震惊。
可是没有。
唐亦安只是皱眉,平静地扫了一眼那一簇微风一吹就能熄灭的火苗,冷静地道出真相:“你也知道雪灾的狂风,若是在外头的话,你的火苗刚出来,恐怕就已经被吹灭,又如何能帮到我呢?”
看到张广舒逐渐变得苍白的面色,唐亦安心中满意,挑眉将话锋一转,“罢了,萧首领近日正好需要一些异能者组队,虽然你的异能实在微弱,却也聊胜于无。”
注意到对方逐渐开始自我怀疑的神情后,唐亦安在暗中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接着在张广舒发现之前,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你的请求我同意了,但往后需要你为我做事,不得离开唐家军,知道吗?”
“多谢首领!”张广舒自然没有发现唐亦安面上微小的变化,艰难起身拱手致谢,眼底全然都是感激,“往后属下断然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倒是还挺上道,唐亦安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句。
刚想叮嘱几句军中的具体事宜,便见到帘子被掀开,胡珂谈出一个脑袋,随即在背后呼啸的寒风中闪身进来:“首领,时辰到了。刚收到萧首领的飞鸽传书,消息传到江南之后百姓欢呼,都在门口等候大家凯旋,萧首领吩咐我们莫要耽搁过久,趁热打铁。”
因为营帐内有外人的缘故,胡珂此话说得含糊,但唐亦安一下便明白他指的是出征之前定下的游行,当即点点头:“我知道了。吩咐下去,一盏茶时间内,全军拆除营帐,准备启程回兰镇。”
“是!”
随着胡珂飞快应下,底下的将士们也开始行动起来,动作的迅疾让坐在榻上张广舒忍不住咋舌。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炭盆被人熄了撞在板车上推走,营帐从外头被拆除,带有肃杀之气的冷风顿时席卷而来,毫不留情地刮在他的脸上,张广舒下意识往里缩了缩。
直到唐亦安看不过去,找胡珂取了件冬衣盖在张广舒身上,他才觉得整个人又能够动弹,强撑着起来,赶上唐亦安的步伐。
整个唐家军内他只认识唐亦安,跟在他身后自己才能确保他不反悔,毕竟现在他们二人之间地位悬殊,他又被唐亦安拿捏了弱点,若是往后唐亦安翻脸不认人,也是极有可能的。
为了不耽搁时间,行军速度极快,张广舒又不愿跟在伤兵后头,唐亦安没法,只能让胡珂备了一辆马车,让张广舒同自己一起坐在车厢内,免得刚救回的人又被冷风吹得发起高热。
而镇外发生的这些,萧静婉概不知情,彼时她刚收到唐亦安借胡珂之手递来的飞鸽传书。
看着上头短短的“速归,勿念”,萧静婉眉眼一弯,眼底漾出笑来。
小桃刚从救济站回来,刚进院子远远便见到自家小姐撑着伞往外走,连忙快走几步上前接过小姐手中的油纸伞,关切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呀,我陪您。”
“我去寻吴刚。”萧静婉将手中的纸条递到小桃面前,“捷报传来后百姓们都很激动,甚至有的在雪天便贸贸然跑出来欢呼,也不顾是否会冻伤。原本我想着莫要克制他们,但如今唐大哥快回来,若是没有人维持秩序,百姓们一拥而上引起踩踏可就不好了。”
小桃点点头:“适才从救济站回来时路上碰到吴刚大哥,他正打算回柳宅寻您,只是被几个灾民拦住了去路,现在算来再过半炷香时间便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