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风渐渐暖了起来,似乎在回温。
夏橘早上就念叨秋儿来了,可许久都没见她过来。
秋儿晌午时才急匆匆地闯入房中,来不及禀报,灌下一口茶便开口:“那王婆子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个侄子还在来往,她那侄子成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是冬霜在偷摸接济着!”
迎春顿时傻眼了:“秋儿姐姐,这……不可能啊,冬霜成为贱妾之前一直是夫人的奴婢,每月就那么点俸银,哪里有余地接济别人呢?”
众婢子看向宁婉儿,见自家夫人不言语,又看向秋儿,想听她接着说下去。
“夫人,她说的不假,我也很好奇冬霜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钱,今日来此,却发现是您那位小姑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手操纵着冬霜和王婆子,自己倒是择了个干净!”
秋儿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沈府不仅门第低,里头人的心肠也忒黑了:“我今日观察了半日,那王婆子孙子拿去典当的钗子,和沈安澜头上的是一对儿!”
宁婉儿一直安静听着,听到真相后,眸光冷了冷,她并不愿将军府的人为自己操心太多,将手轻轻地搭上了秋儿的手。
“好姑娘,你做的不错,回去继续在将军那儿好好服侍,告知将军我一切都好。”她坚定地握紧秋儿,既然上天开眼,让自己重活一世,她不可能再被任何人算计。
那让人形同痴傻的药物,简直是与杀人无差别。
“谢夫人,只是秋儿来时,老将军曾嘱咐秋儿向夫人带话,若是姑嫂关系不合,夫人要记住,自古以来,都是长嫂比母。”秋儿神情凝重,将军府上下都是夫人永远的靠山。
秋儿走后,宁婉儿算是安稳了几日,日子如白驹过隙一般过去,院里的落叶被风吹得打了个旋儿又落下,安静沉稳。
可事实总归是不如意的,如落叶般平静的日子,也仅仅坚持了不过几日。
这日宁婉儿正拿剪子修剪开败的花骨朵儿,沈从安便推门而入,频频烦扰:“婉儿,为夫这两日就要去蜀地编户齐民,圣上刚派下的任务,临走前,你让为夫回屋睡上一晚吧。”
宁婉儿心中冷哼:“夫君说什么呢,正常男子与娘子同房自然是理所应当,可是你……”
沈从安心里早已将这女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他感到自己已经快无法笑脸相对了:“娘子这是哪里话,冬夜里盖棉被也是一夜好眠。”
宁婉儿上下扫他一眼:“哦,既然如此,夫君回房睡吧,我回宁将军府与爹娘叙叙旧。”
面相白净,身体却亏空的男人眼下已快要发作,想到宁婉儿背后的将军府,心中怒火似是被浇下一盆冷水,他忍了忍,换了话题,谈起自己此次去蜀地的雄心壮志来:“等为夫这次回来,必定是升官加爵……”
一身紫色锦服的女人连连嗤笑摇头,若非她如今知道,沈从安不过是给去蜀地编户齐民的官员当一名助手,顺便替人家干些不得脸的麻烦差事,怕是真的以为自己的夫君在朝堂上风光无两了。
不过,她似乎想起什么来,朱唇轻启:“那便先恭贺夫君了,那蜀地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虽说不富裕,但百姓也自给自足,老夫人为夫君操心了一辈子,跟着夫君去蜀地,看看山水也好,你说呢?”
沈从安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建议。
思考良久,他点了点头:“夫人孝心,倒是为夫思虑不周。”
呵,自己在朝中连连失利,都是这毒妇胳膊肘往外拐。
这次去蜀地若带上母亲,不仅能搏得孝贤的名声,留安澜和冬霜在府里,也不至于面对这狡猾的女人势单力薄。
“夫人如此贤良,是我之幸啊!”沈从安故作感慨,实则是安了坏心思,在宁婉儿房中四处讨嫌地晃了晃,终于走了。
迎春看出自家主子对姑爷的不耐:“夫人何必?若是不喜姑爷,大不了和离就是,何必向他谏言,助他平步青云?”
她小脸紧皱,这些天她渐渐理解了夫人,沈府是个龙潭虎穴,只是她不明白,夫人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为何要在这里受困?
宁婉儿看向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迎春,如今也是大姑娘了。
她浅浅一笑,露出好看的梨涡:“迎春如今长大了,会为我抱不平了,不过我并非受困,而是何人坑害于我,我必要以牙还牙地还回去。”
迎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暖风吹散了主仆间的言语,也吹散了沈安澜那比天还高的心气儿。
她在府里蹉跎了几个月,如今哥哥又带着母亲去了蜀地,婚事一下就遥遥无期,眼看就要过了好年纪。
这日,宁婉儿看着逐渐西沉的太阳,淡淡从书页上抬眼:“夏橘,去吩咐沈安澜,冬霜还有上回联系好了的媒人都来我这里一趟。”
夏橘不解:“夫人,您上回请的媒人是为自己儿子说亲,她儿子不是个马夫吗,您难道不是要给哪位丫头婚配么?”
“呵,不是丫头,是本夫人亲爱的小姑子,安澜小姐。”宁婉儿冷笑一声,面色瞬间变得比冰块还冷。
“可是……”
夏橘似乎觉得此事不甚妥当。
“可是什么?她是庶出,出嫁前驳斥媒人,名声不佳,更是联通贱妾谋害亲嫂,这样歹毒的心肠,若是嫁给官宦人家,那才是丢光了沈府上下的脸面。”
宁婉儿看着夏橘那有些怯懦的神色,这丫头什么都好,只是心太软,有一颗圣母心肠:“你可曾想她之前要将我毒成疯妇?”
夏橘不知为何,感觉夫人和从前似乎哪里都不大一样了,不过这样的夫人,好像更让人信服了。
于是她也学着宁婉儿,一脸的冷意,将沈府上下和媒人都请到了一处。
“什么?我不嫁!”沈安澜一听到这消息就是暴跳如雷,在屋中摔碎了好几个盘子,甚至以死相逼。
宁婉儿早就猜到她会来这一招:“夏橘,去的时候千万别怕她寻死觅活,她呀,惜命的很呢。”
果不其然,沈安澜将那碎瓷片拿在手中来回比划,就是下不去手。
媒人看着她闹腾的样子,有些为难:“沈夫人,这……”
“不必担忧,安澜被我们惯坏了,可女儿终究是不能久留家中,还请您往后作为婆母多多管教,至于聘礼,我们沈家分文不收!”
宁婉儿话音刚落,沈安澜就暴跳如雷,上来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