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双手抱拳,朗声道:“陛下,究竟是哪位大人弹劾臣私用暗卫?敢不敢出来对峙!拿不出证据就胡乱攀咬,简直是污蔑!臣在朝中向来奉公守法,岂容这般构陷!”
宋辞的质问如重锤般砸在殿中,回音袅袅。
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出,世家官员们更是将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龙椅扶手,“哒哒”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群臣,那些偷偷对视的官员慌忙将头低下,不敢与帝王视线相接。
李世民的声音打破死寂,尾音拖着悠长的调子:“方才弹劾宋卿的勇气都哪去了?无人应答,那便是诬告?”
他话音未落,几个世家官员的膝盖已开始微微发抖,在青砖上蹭出细碎声响。
宋辞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里尽是从容与傲然。
他静静地看着这满堂的慌乱,心中冷笑。
而那些曾与崔氏家主暗中勾结的官员,此刻只恨不得将自己藏进地砖缝隙里,生怕一个不慎就成了下一个被清算的对象。
宋辞望着殿内众人如惊弓之鸟般的模样,忽展眉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再次抱拳躬身,声音清朗:“陛下,臣方才言辞激烈,实是不愿清白蒙尘。如今想来,许是有人受人蒙蔽,一时糊涂。既无人站出佐证,此事便罢了,臣也不愿因些许误会,让同僚间生出嫌隙。”
殿内死寂瞬间被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打破。
鸿胪寺卿偷偷抹了把额间冷汗。
吏部侍郎颤抖着捡起落地的笏板。
连崔氏家主瘫在地上的身躯都微微一颤。
李世民摩挲着龙椅扶手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打量宋辞:“宋卿倒是菩萨心肠。但律法不可轻纵,涉事官员,三日内各自上书自辩。”
宋辞垂眸再次行礼:“陛下圣裁,臣等谨遵。”
退朝的钟鼓声响彻皇城,宋辞步出丹墀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他余光瞥见几个往日与陈太傅来往密切的官员,此刻正缩在人群里交头接耳,额间的冷汗在日光下泛着惨白。
这一幕落入眼中,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陈太傅一党根基虽深,但经过今日这场风波,怕是要折了大半羽翼。
当夜,陈府书房内烛火摇曳。陈太傅将案上奏折狠狠摔在地上,紫檀木案几发出闷响:“好个宋辞!竟让他这般轻易脱身!”
陈太傅对外喊:“来人。”
一个人影闪过,屋内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陈太傅道:“去,把我要对付宋辞的消息散播出去,就看谁能把握住机会,处理掉宋辞。争取到站在我面前的机会。”
接下来的三日,朝堂暗流涌动。
往日中立的大臣们纷纷派人打探消息,有人悄悄往宋府送去拜帖,也有人在陈府门前徘徊良久,最终还是掉转马头。
吏部尚书率先向宋辞示好,在朝会上主动提出与宋辞共商新政;
礼部侍郎则连夜烧毁与陈太傅来往的书信,对外宣称自己“一直仰慕宋大人的才学”。
三日期限将至,当陈太傅一党的官员们战战兢兢递上自辩奏折时,宋辞正在府中品茶。
半月后。
陈太傅攥着密探送来的消息,指节捏得发白。
案头摊开的《新政疏》墨迹未干,正是宋辞三日前呈给李世民的修订稿,朱批“深合朕意”的红印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窗外细雨敲打芭蕉,他猛地掀翻茶盏,滚烫的茶水在“劝课农桑十策”的羊皮卷上晕开深色水痕。
“废物!全是废物!”
陈太傅抓起青铜镇纸砸向立柱,惊飞檐下栖着的雨燕。
半个月来,他派出去的死士不是莫名失踪,就是在动手前夜暴毙街头。
最讽刺的是,宋辞每日辰时入宫、酉时归府,那辆描金朱漆马车总会刻意放慢速度,车轮碾过太傅府门前青石板的“轱辘”声,像是催命符般准时响起。
这日黄昏,宋辞倚着车窗,慢条斯理地将半卷《齐民要术》收入袖中。
马车行至太傅府角门时,他忽然掀开锦帘,含笑望着墙头探出的老槐树。
树影摇曳间,隐约可见陈太傅铁青的脸从二楼窗棂闪过,他抬手将新得的西域葡萄酿举向夕阳,琥珀色的酒液折射出细碎光芒,恍若撒了满空金箔。
次日早朝。
宋辞捧着修订完毕的《均田令》出列:“陛下,臣近日走访京畿郡县,发现旧制中丈量田亩之法多有疏漏。”
他话音未落,陈太傅突然剧烈咳嗽,浑浊的痰液溅在青砖上,惊得阶下御史台官员连连后退。
李世民抬手示意宋辞继续,目光却似笑非笑地扫过陈太傅:“宋卿所言极是。朕听说,陈卿府中珍藏着前朝丈量典籍?不如借宋卿一观?”
陈太傅喉结上下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颤抖的手。
那本藏在密室夹层里的《舆地丈量秘录》,记录着天下各州府未登记的隐匿良田,是他制衡朝堂的底牌,也是多年来搜刮民脂民膏的铁证。
本应该无人知晓才对。
任陈太傅如何想破头皮,也万万想不到,李世民是如何知道他有这本秘录的。
正是因为如此。
陈太傅的脑海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宋辞是个穿书的大异类,拥有上帝视觉的他不但知道他有这个,还知道他藏在哪里,并且将此物告知给了李世民。
这是宋辞的投名状。
李世民接受了,那么从此两个人就绑定在一起了。
李世民想要肃清朝堂的垃圾,宋辞想要好好在这里活下去,两个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的。只不过大家都没有宣出于口。
陈太傅只觉后颈发凉,冷汗顺着脊梁骨滑进衣袍。
李世民的能力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那么令人难以琢磨,脱离掌控,他完全不清楚。这种未知,让他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