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科多冒雨疾驰回宫，将宋辞的密诏呈递御前时，太极殿的铜漏正滴到丑时三刻。
李世民展开染血的绢帛，烛火在“蜀地五万精兵”几字上明明灭灭。
“传旨。”
他忽然开口，声如洪钟震得殿内蟠龙柱嗡嗡作响：“宋辞护城有功，暂代蜀地行军大总管之职，凡调兵遣将、任免官吏，皆可先斩后奏！”
阶下跪着的蔡科多浑身一震，抬头时正对上帝王鹰隼般的。
蔡科多是真的没有想到，宋辞原本是去冒险的，结果这是去升官的。如此一来，他的身份在蜀地那是无敌的存在。
还能对诸多事项先斩后奏，这是比亲儿子还要亲啊。
珠帘后突然传来衣袂翻飞之声，文成公主跌跌撞撞扑出，鬓边玉簪在烛光下晃出碎影：“父皇！宋辞此去势单力薄，蜀地又是龙潭虎穴，万一出点什么事情。”
李世民看着自己宠爱的女儿。
“你既如此挂心，便以监军身份前去。”
李世民拂袖走向龙椅，玄色长袍拖过满地烛影：“带上朕的尚方宝剑，若有人敢动宋辞分毫，先斩后奏！”
他猛地转身，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火光中张牙舞爪。
此刻千里之外的楼船上，玉瑶望着宋辞在地图上标记的红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宋辞突然开口，笔尖重重戳在地图上的断崖处：“还有三日便到剑门关。听说郡主长兄最擅设伏？”
玉瑶的金丝软鞭应声落地，却在触及甲板前被宋辞稳稳接住。
他把玩着鞭梢的倒刺，漫不经心道：“这淬毒的手法，对于你一个女人来说，过于狠毒了些，以后莫要再用。”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摇晃，玉瑶借着惯性跌进他怀中。
玉瑶撞进宋辞怀里的瞬间，鼻间满是他身上混着硝烟与龙涎香的气息。
她下意识伸手攥住他的衣襟，指尖触到铠甲下绷得极紧的肌肉，心跳陡然失了节奏。
头顶传来宋辞清冷的声音：“郡主自重。”
说着便要将她推开。
玉瑶不知哪来的勇气，反而更用力地贴了上去，仰头望着宋辞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的侧脸：“宋辞，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因为文成公主？还是因为我是叛臣之女？”
宋辞的动作僵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
玉瑶踉跄后退几步，撞在一旁的木箱上，尾椎骨传来一阵剧痛。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辞，眼眶瞬间又红了起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宋辞将金丝软鞭随意扔在桌上，转身整理起地图，头也不回道：“郡主莫要误会，我与你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蜀地局势复杂，还望郡主莫要节外生枝。”
玉瑶扶着木箱缓缓蹲下，尾椎的刺痛让她眼前泛起白雾。宋辞整理地图的声音沙沙作响，像砂纸磨过她的耳膜。
玉瑶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硬生生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了回去。她望着宋辞背对自己的身影，心里又气又委屈。
她觉得凭着自己的相貌，宋辞不应该对自己如此冷漠。
“宋辞！”
她突然猛地站起身，全然不顾尾椎传来的剧痛，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你当真就如此铁石心肠？”
她抓起桌上的金丝软鞭，用力甩在地上：“我玉瑶自问从未如此低声下气求过谁，今日在你这里却落得这般下场！”
宋辞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专注于地图。
这模样更是激怒了玉瑶，她几步冲上前，一把扯住宋辞的披风：“你倒是说话！难道我在你眼中，连陌生人都不如？”
宋辞终于转过身，盯着玉瑶的眼神平淡无波。
“郡主，你都不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变得如此不堪了吗？哪里还有半点高贵郡主的模样。”
玉瑶如遭重锤，手指瞬间失去力气，宋辞的披风从她指间滑落。她踉跄着后退，撞上身后的木箱，震落的铜灯在地上滚出闷响。
舱内摇曳的烛光将她凌乱的发丝投在舱壁上，宛如张牙舞爪的藤蔓。
玉瑶郡主终于没能忍住，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自那夜之后，玉瑶将自己锁在舱室，只留金丝软鞭悬在床头，像一道凝固的泪痕。
三日后，船行至剑门关外十里，暮色如血浸染江面。
宋辞握着望远镜的手突然收紧，远处峭壁间隐约闪过黑甲反光。
那是蜀王亲卫特有的玄铁鳞甲。
他转身要去叫醒玉瑶，却见舱门吱呀打开，玉瑶裹着褪色披风立在阴影里，眼底血丝与身后残阳融为一体。
“剑门关有伏兵。”
她声音沙哑，将一卷羊皮地图甩在桌上：“我长兄设的阵，擅用滚木雷石，你们的楼船……”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响，一枚火箭擦着桅杆坠入江面，瞬间燃起丈高火焰。
宋辞猛地将玉瑶扑倒在地，碎石在他们头顶炸开，她发间的银簪被气浪卷走，坠入翻涌的江水中。
“带郡主回舱！”
宋辞挥剑斩断缠在船舵上的火绳，对着惊慌的水手怒吼。
玉瑶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需要我。我知道如何破解阵眼。”
她扯开披风，露出内里暗绣着山川纹路的软甲：“但你要先答应我，保我兄长们性命。”
箭雨如蝗，宋辞望着她决绝的眼神，想起了李世民的为人，玉瑶的哥哥们是必死无疑的，船身剧烈摇晃，他反手扣住她的脉门，将她抵在舱壁：“成交。但你若敢耍诈……”
话未说完，又一轮攻击袭来，玉瑶趁机挣脱，冲向船头的瞭望台。
暮色中，她单薄的身影在火光里忽隐忽现，金丝软鞭甩出清脆声响，指向对岸某处崖壁：“那里！移开第三块虎纹石！”
一声巨响震碎夜空，崖壁轰然倒塌，埋伏的伏兵顿时乱作一团。
玉瑶转身时，恰好对上宋辞复杂的目光，突然笑了，笑容比哭还难看：“宋大人，这下，你欠我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