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外的挖掘声愈发清晰,玉瑶的怒吼穿透层层石壁:“都给我用力!宋辞要是少一根头发,我扒了你们的皮!”
宋辞艰难地眨了眨眼,视线里文成公主的面容模糊又清晰。
他突然想起初见时她一身华服的骄矜模样,再看如今发丝凌乱、裙摆染血,却仍固执地守在自己身边。
宋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死在今天,死在现在。
他其实不惧怕生死,因为他心底也有一个期盼,倘若死了,是不是可以回到现代,回到他自己的家中。
但是看到文成公主如此难过的样子,他的内心是痛苦的。
宋辞感觉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铁水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割裂般的疼痛。
他的眼前开始浮现重影,文成公主焦急的面容与记忆中现代的客厅、公司同事们的面容不断交叠。
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却发现连握住文成公主的力气都在消散。
“公主……”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出来的:“若我……”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得后背伤口撕裂,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在苍白的衣襟晕开刺目的红。
文成公主慌忙用裙摆去擦他的嘴角,摇头时散落的碎发扫过他的脸颊:“不许说!你会没事的!玉瑶就快挖通了!”
她的眼泪滴在宋辞手上,滚烫的温度却无法驱散他体内不断蔓延的寒意。
宋辞费力地扯动嘴角,想要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却只换来更剧烈的疼痛。
他感觉有一股力量正在将他的灵魂往外拽,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撕裂感让他几乎要昏厥。
“如果……我真的走了……”
他死死攥住文成公主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别为我难过……告诉玉瑶,她没那么恶心。”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瞳孔逐渐涣散。
密室外,玉瑶的金丝软鞭终于将最后一块巨石掀开,刺眼的阳光涌进密室。
她看见文成公主抱着宋辞一动不动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突然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宋辞!”
她踉跄着扑过去,却在触到他还有余温的身体时,听见了文成公主带着哭腔的尖叫:“他还有气!快找大夫!”
玉瑶的指尖瞬间死死扣住宋辞的手腕,感受着那微弱如游丝的脉搏,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还愣着干什么?!谁能救他,本郡主赏黄金万两!”
御林军们如梦初醒,有人迅速解下披风铺在地上,众人合力将宋辞抬出密室。
城外临时搭建的医帐内,药香与血腥气交织。老郎中看着宋辞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连连摇头:“伤及肺腑,血亏气弱,怕是……”
话未说完,玉瑶已抽出金丝软鞭抵在他颈间:“你若救不活他,我拿你全家陪葬!”
文成公主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支用金丝锦缎层层包裹的千年人参,玉色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是千年人参,可不可以救宋辞?”
老郎中盯着那支泛着温润光泽的千年人参,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颤抖着双手接过:“有这千年人参吊命,再辅以老臣的药方,或、或许有一线生机!”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吩咐人将人参切片入药,又指挥御林军在附近搜罗各类名贵药材。
玉瑶和文成公主守在帐外,一个握着金丝软鞭来回踱步,一个攥着帕子咬得发白。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香,每一次药罐沸腾的声响,都让两人的心跟着揪起。
三天三夜,她们未曾合眼,看着御林军们骑马飞奔而来,将搜刮来的灵芝、鹿茸等药材一股脑儿堆进医帐。
当老郎中终于掀开帐帘,脸上虽疲惫却难掩喜色:“宋大人已渡过危险期!”
玉瑶双腿一软,险些栽倒,被文成公主眼疾手快扶住。
两人冲进帐内,只见宋辞面色仍如白纸,却已没了之前的死气沉沉,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
玉瑶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声音发颤:“宋辞,你这命捡回来了,往后可别再这么拼命……”
文成公主则轻轻拭去眼角的泪,从袖中掏出块帕子,温柔地擦拭宋辞额间的薄汗:“阿辞,好好休养,待你痊愈,我们一起回长安。”
宋辞在昏迷中似有所感,手指微微动了动,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玉瑶原本带笑的唇角僵在原地,看着宋辞无意识呢喃时轻颤的睫毛,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帐外的风卷着残叶扑进来,吹得烛火明明灭灭,她忽然觉得这医帐里的暖意都变得稀薄起来。
文成公主指尖的动作也顿了顿,帕子悬在宋辞脸庞上方,珍珠耳坠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
“阿辞……我在。”
她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
玉瑶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宋辞心底没有她,但现在事实真的摆在眼前,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疼。
此刻,玉瑶对陈靖殊以及她的那些男人们都恨之入骨。
她觉得若不是那些男人将她弄脏了,宋辞也不会嫌弃她的。
金丝软鞭在她手中滑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玉瑶慢慢松开宋辞的手,起身时裙摆扫过药罐,溅起几点褐色的药渍。
“公主好好照看他吧。”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转身时却撞翻了案上的药碗,瓷片碎裂的声音惊得文成公主抬头。
玉瑶没有回头,只是在踏出帐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宋辞更清晰的呓语——文成。
暮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摸了摸怀中那支残破的石榴花簪,忽然想起蜀王府的大火,想起兄长们决绝的背影。
原来失去从来不是一瞬间的事,而是像钝刀割肉,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尝到了彻底失去的滋味。
御林军们见她出来,纷纷让路。
玉瑶望向远处被大火烧得焦黑的蜀王府废墟,突然轻笑出声。
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混着脸上未擦净的烟尘,在下巴凝成黑色的痕。她解下腰间的金丝软鞭,用力甩向空中,鞭梢破空的脆响惊飞了林间的鸟群。
“宋辞,祝你……得偿所愿。”
她对着风轻声说,转身时,裙摆扬起的灰尘渐渐淹没了她的脚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