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崔徵交代了什么,姜南觉得东哥看她看得有些紧了。
便是她去上厕所,东哥也守在一旁。
而崔徵好似没有生气,却又好似生气了。那日回来,替她看了腿上和掌心的伤,便走了。没有小施以惩,可这几日也没有回来与她一道儿就寝。
卖身契和银票就压在她的枕头下,也不知道是伏香放的,还是崔徵放的,可转念一想,绝不会是崔徵,否则也不可能只是问上两句便将此事草草揭过。
伏香没有把自己试图逃跑的事情告诉崔徵,所以偷走她的东西是为了救她吗?
姜南没有机会去问伏香,只能将这事咽了下去,藏在心底。
现在崔徵明显是对她迷失在后山这件事留有疑虑,连面都不愿意见,姜南不能任由他冷处理,等想个办法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关系。
被东哥看得死死的她也不想出去,便在屋中刻了一个捣药的兔子形状的玉坠,又让东哥教她打了个络子,将那块玉坠系上。
东哥看着姜南神情平淡的望着手中的玉坠子,有些担忧道。
“姑娘,主子爷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
姜南将坠子放到榻上的小几上,望了眼东哥。
“怕什么,不是也没有去旁人的屋中么。”
东哥走到姜南身侧坐下,才急切道。“姑娘怎能这般想,主子爷宠您时,您便是后院中的主子,要是不宠您,您便是个物件儿,任人都能踩上一脚的。更何况,您本来都要坐上姨娘的位置了,哪里能让这到手的鸭子飞了!”
姜南嘴上说着怕什么,心中还是有些慌的,并没有她嘴上说的那么风淡云轻,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刻佩饰,可东哥这一劝,令她心中更为烦闷起来。
这番话中,每个字都在提醒她,她没有其他选择,她就是一个丧失人格的物件儿。
她必须依附着崔徵而活,她不喜欢这样却又不得不如此。
东哥见姜南脸色有些不对,以为她是小女儿脾气,心中叹了口,苦口婆心的规劝道。
“姑娘许是觉着自己没错,可主子爷大晚上亲自去将姑娘救回来,若不是心疼姑娘,随便打发下人去便是,何苦亲自去去呢,您第一次来不知道,这后院之后的山是个不归山,进去了很少有能出来的。”
“也是姑娘您迷路了,没再往深处走,否则便是大罗神仙也找不回的。主子爷也是气急了,即便这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替主子查看伤势,连句重话都没有说……您便去服个软,认个错,又有何妨。”
东哥讲的,姜南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对她的好,要她觉得好才算好,这样的好,却是要建立在折断她背脊之上的,她无法感动。
即便她对崔徵也心动过,也止步于心动。
姜南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她觉得自己别扭极了,一边沉浸在崔徵对她施舍情爱,一边又想拥有自由。
她想她是害怕的,她害怕哪天就忘记自己名字,认同了东哥的话,认为自己就该因为崔徵的施舍而感恩戴德,将崔徵奉为她的信仰。
东哥突然一声惊呼,神色慌张的就捏着帕子就擦到姜南脸上。
“姑娘怎么还哭了,是奴婢说的重了么?快别哭了,仔细哭伤了眼睛。”
姜南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又哭了,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接过了东哥的帕子,自己擦了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撕扯自己,她会郁结于心的,好多小说中女主都是这么死的。
她虽只是个替身通房却不能走那些人的老路。
擦完泪,才对东哥露出一个笑。
“你说得对,今儿个不就是太阴节了嘛,大人再生气,晚膳总是要一起用的,你去准备些桂花酒。”
东哥当即欣喜起来,轻快的哎了一声,就出去吩咐人了。
姜南望着东哥轻快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子后面,才看向小几上的玉坠子。
白色暖玉雕成兔子捣药图,她刚学会石雕的时候也曾用石头给外婆雕了一个,不值钱的东西,外婆宝贝了很久。
……
太阴节的月亮,明亮极了,高高的悬挂在天上。
山庄有一个人造水榭,由一条长长的房廊通往水中心的水榭,水榭足有百来平,四周沿水处有延伸出去的露天平台,中间是个四周半卷珠帘挂满宫灯的亭子,内里摆放着宴席的席案。
在正东角对着圆月的地方还摆了个供桌,上面摆放着瓜果财帛,和一鼎香炉。
崔徵是很少搞这些祭拜的事,是以才在太阴节没有回崔氏祖宅,而带了一群人来山上避暑,可总归是要做做样子,带着身后的人对着月亮拜了三拜,上了一柱香,便落座了。
众人在尚书令府住了几年很是了解崔徵,也跟着落座了,倒是姜南十分虔诚拜了又拜,甚至双手对着月亮许了愿。
她今日穿的一身鹅黄色的广袖收腰裙,在水榭的风中,衬得她凝脂如玉,面目如月色般清冷,如同欲要乘风而去的仙子。
被东哥搀扶着转身落座之时,还听见络绫轻声啐了声。
“做出这种姿态打量给谁看呢。”
东哥眉头一皱,正要回呛,被姜南一把按住,用眼神示意了东哥,东哥才忍住,将姜南扶到了崔徵左手下座。
崔徵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姜南一眼,只是自顾自用膳,姜南心中惊疑。
不应该啊,崔徵即便对她有气,这个团圆的日子里,应该会思念江浸月才对,她还特地按照江浸月的穿衣喜好打扮了一番。
怎么也该勾起他的回忆才对。
崔徵快看过来!
也许是姜南盯着崔徵的目光太过火热,崔徵终于抬头望了过来,只是那目光中有些姜南看不懂的情绪。
可姜南也顾不得这个,只要崔徵还愿意搭理她,便有机会和好,姜南立刻冲着崔徵露出一个笑来。
“大人,太阴节这等万家同庆的日子,是不是该饮些酒助助兴?”
东哥下午就去厨房吩咐了,可山庄的酒是有数量的,自然要上报崔徵,崔徵早早就知道姜南要了酒,就等着她来求和。
此时见她一脸谄媚,心下又觉得好笑,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垂下眸子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