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龙涎香袅袅，却压不住满殿肃杀之气。
宁寒一袭玄色锦袍踏入大殿，腰间狼牙令牌随着步伐轻晃，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立于殿中，目光扫过南国众臣，最终落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唇角微扬，竟只是略一拱手：“北燕宁寒，见过南国陛下。”
满朝哗然。
礼部尚书当即怒斥：“放肆！见吾皇竟敢不跪？！”
宁寒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我北燕儿郎，只跪天地父母。至于南国陛下……”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龙椅后的垂帘，“本殿下今日来，是谈条件的，不是来行礼的。”
帘后，皇帝手指猛地攥紧扶手，骨节发白。
殿中武将们早已怒目而视，镇北将军李崇山更是按刀上前一步，厉声道：“狂妄小儿！真当我南国无人？！”
宁寒连眼神都未给他一个，只淡淡道：“李将军若是不服，大可再战一场。只是不知……贵国还能凑出多少兵马？”
李崇山勃然大怒，却被一旁的兵部尚书死死拉住。
——南国刚经历大败，元气大伤，此时再起战事，无异于自取灭亡。
宁寒见状，笑意更深，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随手递给一旁的侍从：“这是我北燕的条件，陛下不妨看看。”
侍从战战兢兢接过，呈至御前。
帘后传来轻微的纸张翻动声，随即是皇帝压抑的呼吸。
宁寒负手而立，悠然道：“第一，割让北境三州；第二，岁贡白银百万两，战马五千匹；第三……”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轻蔑，“南国需遣皇子为质，入我北燕十年。”
“荒谬！”摄政王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冰，“三殿下莫非以为，我南国会任由尔等宰割？”
宁寒看向萧玉城，笑意微敛。
“摄政王此言差矣。”宁寒慢悠悠道，“这不是宰割，而是……怜悯。”
他环视满朝文武，语气陡然转冷，“若非我父皇仁慈，此刻北燕铁骑早已马踏京都！这些条件，已是格外开恩！”
殿中一片死寂。
李崇山虎目含泪，猛地跪地：“陛下！臣请死战！”
数名武将随之跪下，怒吼道：“臣等请战！”
文臣们却面色惨白，户部尚书更是颤声道：“陛下，国库空虚，实在经不起再战啊……”
帘后，皇帝胸口剧烈起伏，却始终未发一言。
宁寒见状，嗤笑一声，又补充道：“当然，除此之外，还请殿下允许昭宁郡主嫁予本殿下，以及……”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陈稷，“将贵国那位闲散侯爷陈愚，也一并送予我北燕为质。”
萧玉城眸色骤寒。
宁寒笑得肆意：“一个废物侯爷，换两国太平，很划算，不是吗？”
就在此时——
“报！！！”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禁军统领仓皇闯入，跪地高呼：
“陛下！北境急报！北燕大军异动，已逼近沧澜关！”
满朝骇然。
宁寒故作惊讶：“哎呀，本殿下离京前，父皇似乎说过……若三日内得不到答复，便不必再谈了。”
他看向帘后，轻声笑道：“陛下，您的时间……不多了。”
宁寒的狂言仍在殿中回荡，满朝文武面色惨白，连呼吸都凝滞了。
萧玉城盯着那封北燕战报，手指微微发颤，额头渗出冷汗。
他猛地抬头，声音竟有些嘶哑：“三殿下，此事……此事还可再议！“
宁寒挑眉，似笑非笑：“哦？摄政王的意思是——“
“割地、赔款，皆可商量！“萧玉城急声道，“至于郡主与陈愚之事……“
他话未说完，珠帘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混账东西！“
“哗啦“一声，幕帘被猛地掀开。老皇帝一脚将缩在龙椅上的太子踹翻在地，太子猝不及防，狼狈滚下台阶，冠冕歪斜，满脸惊恐。
满朝震惊！
老皇帝一身素袍，白发苍苍，却腰背挺直如松，浑浊的双眼此刻锐利如刀。他指着太子，声音如雷：“无德无才，畏敌如虎！朕让你坐在这儿，是让你学如何治国，不是让你学如何卖国！“
太子瘫软在地，嘴唇颤抖：“父、父皇……“
老皇帝不再看他，转而怒视萧玉城：“萧玉城！朕让你辅政，是信你忠勇，不是让你替朕的江山跪着求生！“
萧玉城面色煞白，跪伏在地：“陛下！臣……臣只是……“
“只是什么？“老皇帝冷笑，“只是怕死？只是怕北燕的铁骑？“他猛地转身，面向满朝文武，苍老的声音却如洪钟般震彻大殿——
“南国立国三百载，哪一寸土地不是血染的？！“
他大步走向殿中，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这金砖踏碎。
“太祖皇帝开国时，北燕还在草原上放羊！“
“武宗皇帝北伐，三千铁甲破十万胡骑！“
“仁宗年间大旱，饿殍遍野，可曾割过一寸地？！“
每一声质问，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群臣心头。
李崇山等武将早已虎目含泪，死死攥着刀柄。
老皇帝走到宁寒面前，浑浊的眸子直视这位不可一世的北燕皇子，忽然笑了：“三殿下，你刚才说……要马踏金銮殿？“
宁寒眯起眼，竟被这垂暮老人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
老皇帝猛地拂袖，厉声道：“那你就试试！“
他转身，面向群臣，一字一顿：“传朕旨意——“
“北境十二城，一草一木都不让！想要？来打！“
“岁贡？一两银子都没有！“
“和亲？我南国的女儿，宁可投江也不嫁敌寇！“
最后，他看向宁寒，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近乎狰狞的笑意：“至于陈愚……“
“你北燕若有本事，就自己去抢！“
殿中死寂一瞬，随即——
“陛下圣明！！“
李崇山率先跪地嘶吼，紧接着满朝武将“哗啦啦“跪倒一片，甲胄碰撞声如惊雷。文官们起初还在发抖，但看着老皇帝挺直的脊背，竟也渐渐挺起了腰杆。
宁寒脸色终于变了。
他盯着老皇帝，忽然冷笑：“好，很好。“他弯腰拾起那枚狼牙令牌，在掌心轻轻摩挲，“那本殿下就等着看……“
“看你这把老骨头，能硬到几时。“
转身大步离去，玄色大氅在殿门外卷起一片血色残阳。
老皇帝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龙袍上。
萧玉城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拟战诏。“老皇帝抹去嘴角血迹，哑声道，“朕要御驾亲征。“
珠帘后，太子瘫软在地，望着父皇的背影，终于明白——
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