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府派去侍奉杨尚仪的宫女,你可有亲自查验过?”
常英一愣,随即满脸堆笑:“陛下放心,都是二十五岁往上、性情稳重的宫婢。奴才细细查过三代户籍,个个身家清白,绝无差错!”
皇帝揉了揉眉心,挥退了他。
多年来,他对太子管束严苛,哪怕迁居东宫,也不许有任何宫婢近身侍奉。
如今宫中添了新主,不得不增派宫人,他便特意吩咐只选年长貌平的女子。
前车之鉴近在眼前,他绝不容许自己和儿子再步先帝的后尘。
经此一岔,心底那股难以名状的躁动总算平息。
想到杨氏,他眉头微蹙,神色变幻不定。
南书房外,小太监们早听见里头耳光声、摔跌声此起彼伏,忍不住面面相觑。
待常英一瘸一拐走出来,众人慌忙垂首敛目,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了这位“常大伴”的霉头。
常英倒不觉得委屈,只是膝盖摔得生疼,疼得直咧嘴。
这些年他顺风顺水,又得知皇帝半年前曾破例宠幸宫女,便误以为陛下已放下心结。
回头望向灯火通明的南书房,他暗自叹息,太子尚在乾清宫时,圣上好歹还有几分人味儿,如今倒真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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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未明,夜色如墨,朔风卷着寒意呼啸而过。
杨满愿在朦胧间,总觉有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
她缓缓睁开湿润的眼眸,果然撞进太子缱绻的目光里。
“殿下,何时了?”她揉着眼睛,声音娇软带着晨起的沙哑。
萧琂心头一软,伸手抚过她柔顺的长发:“卯时了,孤该去早课了。”
他自幼效仿父皇朝乾夕愓、焚膏继晷的生活,除大婚头两日,从未懈怠过课业。
杨满愿困意未消,随口问道:“可要妾身伺候殿下梳洗?”
萧琂忍不住轻笑,清晨拥着温香软玉,饶是他也有些心猿意马:“再睡会儿,孤习惯自己动手,不必旁人近身。”
说罢,又将她搂入怀中,片刻后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他身上淡雅的檀木香萦绕鼻尖,杨满愿只觉困意如潮水袭来。
而萧琂望着她沉睡的模样,心脏却不受控地剧烈跳动。
待他走出寝殿,东宫属臣早已列队等候。
伴读徐承宗也在其中,敏锐地捕捉到太子身上若有似无的甜香,他心中猛地一沉。
即便不愿相信,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太子与杨氏怕是已有肌肤之亲。
不过是个靠美貌攀附的寒门女子,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徐承宗咬着牙,酸涩与愤懑在胸腔翻涌。
秋意萧瑟,雁群掠过碧空,一行人穿过徽音门,踏入文华殿。
为太子授课的皆是翰林学士与各部能臣,因他早已熟稔四书五经,如今专攻律法、农政、水利等治国实务。
早课结束,徐承宗突然想起父亲的叮嘱,压低声音道:“殿下可还记得臣妹妙华?”
萧琂翻书的动作未停,从容颔首,举手投足间,尽是与生俱来的矜贵疏离。
“杨尚仪与臣妹往日交好,她想求殿下恩典,可否让她常来东宫陪伴杨尚仪?”
徐妙华向来瞧不上杨家,所谓“交好”不过托辞。
萧琂翻书的手顿了顿:“孤回去问问太……”
“太子妃”三个字他险些脱口而出,随即才改口道:“孤会问杨尚仪,若她愿意,自会宣召。”
徐承宗猜不透他是否听懂了暗示,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而东宫寝殿内,杨满愿再度醒来时,身旁床铺早已冰凉。
她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回想起近日种种,仍觉恍若梦境。
就在这时,杏云匆匆赶来,一句话惊得她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