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满愿刚要开口推辞,一只大手已稳稳握住她的手。
男人的手掌宽大干燥,骨节分明的指节上覆着薄茧,摩挲间带着几分粗粝的温度,让她的心猛地漏跳一拍。
萧琂轻笑:“方才听闻父皇在召见杨侍郎,咱们此时过去,或许还能碰上。”
他顿了顿,嗓音低沉而带着蛊惑,“况且杨侍郎不日就要离京赴任,正好让他临行前见见你。”
其实他大可派人传话,却鬼使神差地绕回东宫,想亲自接她。
杨满愿心头一紧,父亲刚升任侍郎,怎会突然外派?
如此一来,她没再出言婉拒。
她也想见见父亲,好让家里知晓她入宫后一切都好。
二人执手穿过宫道,一时无话。
直到踏入乾清门广场,杨满愿望着巍峨宫阙,心跳陡然加快。
徐后加害之事尚无定论,可她与皇帝那夜的隐秘……若被认出,恐怕满门都要遭殃。
正巧,杨谦行从殿内走出。
瞧见女儿的刹那,他双目发亮,激动得声音都发颤:“愿……尚仪大人!”
虽不知圣上为何临时起意加封女儿为一品尚仪,可女儿如今以女官身份统管内廷,成为实际的后宫之主,尊荣更甚从前。
杨谦行又忙不迭整衣作揖,言辞恳切地献上贺表:“……伏惟储君殿下仪而象之,以永多福。天下幸甚,天下幸甚!”
杨满愿脸颊发烫,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
萧琂忍俊不禁:“杨侍郎的心意,孤与尚仪心领了。孤先进殿面圣,你们父女叙叙旧。”
杨谦行感激涕零:“多谢太子殿下!”
萧琂踏入东暖阁,金丝楠木长桌上摆满珍馐,主位上的皇帝却面色阴沉,薄唇紧抿如刀刻。
见他只身前来,皇帝冷声道:“杨尚仪呢?”
“杨侍郎即将远行,儿臣让他们父女单独聊聊,也好让他安心赴任。”萧琂神色自若。
皇帝不置可否,只淡淡“嗯”了一声。
片刻后,珠帘轻响,杨满愿在小太监引领下步入膳厅,垂眸盯着绣鞋上的南海珍珠,一副胆怯的模样。
方才与父亲交谈完,她就想拔腿而逃,可最终还是被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大婚当日,萧琂便察觉到杨满愿畏惧父亲,如今心底更确信了几份。
他上前几步牵起她的手,并轻轻捏了下,示意她不必惊慌惶恐。
可这触碰却让杨满愿浑身僵硬。
皇帝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状的情绪,阴鸷与酸涩交织。
只是他不愿去分辨这酸涩意味着什么。
三人落座,太监宫女依次布菜。
素月动作娴熟地为杨满愿夹菜,而她却如坐针毡。
膳厅内寂静得可怕,唯有银箸碰击瓷碗的轻响。
见皇帝始终没有异样,杨满愿高悬的心才稍稍放下。
撤膳后,萧琂正要告退,却听一声沉喝:“且慢。”
杨满愿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一双阴鸷的墨眸,寒意瞬间爬上脊背。
顷刻间,她竟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皇帝却只淡然道:“深秋寒凉,北边新上供了批貂皮狐皮,朕晚些会命人挑出好的送到东宫去。”
“谢父皇赏赐。”萧琂恭敬行礼。
杨满愿却心跳如擂鼓,那夜的画面不受控地在脑海闪现,她双腿发软,险些栽倒。
幸好萧琂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愿愿!”
父子俩同时看向她,只见她脸颊潮红欲滴,潋滟杏眸氤氲着水光。
杨满愿又羞又窘,连忙摇头:“妾、妾身无碍……”
她的嗓音比寻常还娇软几分,尾音绵长微颤
两个男人喉结同时滚动,眸色瞬间暗沉。
萧琂嗓音沙哑:“还能走吗?”
杨满愿强撑着起身,却痛得眼眶发红,方才慌乱间竟崴了脚。
萧琂眉心紧皱,转向皇帝:“父皇,可否借用下东暖阁的耳房?儿臣想为她查看伤势。”
他不愿让太医窥见她的玉足,且他略通医术,检查伤势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