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遮月,阁内的光线再度暗了下来,视野越是模糊,其他感官也变得愈发灵敏。
黑暗中,杨满愿能清晰地感受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心弦紧绷,下意识紧闭双眸。
偏偏他却骤然顿住了。
皇帝有些恼羞成怒,他居然差点就和不争气的儿子一样,差点被这杨氏迷得方寸大乱。
身居天下至尊多年,他从来事事皆在掌控之中,这杨氏,竟教他生出种对自身无法掌控的挫败感。
杨满愿既隐隐有些失落,又莫名松了口气。
可没等她开始庆幸,男人再度欺身而上。
他的体格壮硕如山,轻而易举就压制住娇小柔弱的少女。
皇帝强势地捏着她的下颔,固定住她的小脸。
他血脉里的暴戾因子似被彻底唤醒,咬牙切齿道:“再过几年,尚仪杨氏‘病逝’,你若乖些,朕会给你个妃嫔的名分。”
杨满愿紧咬下唇,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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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皇太子一行人抵达蝗灾肆虐的涿州。
为避免惊动当地百姓,萧琂特意吩咐不许沿途各县各州的官员夹道恭迎,只在随侍扈卫的簇拥中进入涿州的知州府衙。
知州黄达诚毕恭毕敬行礼,手里却是紧张得捏了把汗,这可是他初次近距离目睹储君天颜。
许是为了低调行事,高挑清瘦的少年只着一袭浅月白盘领窄袖袍,风姿出众,如清风霁月。
举手投足间,又无处不透露着矜贵清高的不凡气度,难怪民间皆道太子殿下是神仙下凡。
萧琂此刻一心惦念着方才亲眼所见的场面,蝗虫所到之处,遮天蔽日,寸草不生,百姓啼饥号寒,哀鸿遍野。
他神色凝重,“黄知州,各县镇的粥厂可设好了?可查清了受灾亩数与灾民人数?”
黄达诚原本对此次蝗灾并不大上心,他即将调任,且每逢朝廷派钦差到地方赈灾,皆是层层盘削,中饱私囊,真正落到灾民手上时所剩无几。
像十几前他在范阳任县丞时,曾遇上大雪连月,至春不止,贫弱之民冻死者甚众。
当时朝廷派往赈灾的钦差大臣是姜太后的内侄姜桓,押送银粮的车马尚未抵达灾区,早被姜家的人搬空了。
黄达诚那时初入官场,满腔热血就被现实泼了一盆刺骨寒凉的冰水,报国理想从此熄灭。
可如今得知太子亲自前来赈灾,黄达诚那颗沉寂多年的心再次燃起,当即亲自四处奔走勘察灾情,以防有任何错漏之处。
听黄知州一一禀报后,萧琂蹙眉沉吟片刻。
“孤此番押送京仓米一万石,奉天粟米一万余石,以及部库银二万,恐怕还需截留途径山东的漕粮,藉资赈济。”
安排好接下来几日赈灾的流程,萧琂继续温声道:“赈灾施粥必须插筷不倒、巾裹不漏,届时孤将微服巡视,违者必究。”
黄达诚及其身后的当地官吏连连称是。
他们暗暗心惊,太子殿下看着儒雅宽厚,宛若谪仙,语气极其温和,却又隐隐有一种无形的威压。
待官吏们领了差事退下,黄达诚环顾一圈,发现太子并无携带侍婢,忽而灵机一动。
他讪笑着道:“太子殿下身边没个人服侍总是不好,可要下官给您安排几个侍女?”
他说的自然不是寻常的侍女。
萧琂撩起眼帘,淡淡地扫他一眼,“黄知州,孤能看出你是个清廉爱民的好官,只是你钻营的方向错了。”
说罢,他踏着月色进入府衙的厢房,只余下黄达诚一人呆呆地立在原地。
他钻营的方向错了?黄达诚茫然,不禁回想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都在钻营什么。
想着想着,竟是老泪纵横。
随意洗漱后,萧琂坐在榻边,不由想起远在京城皇宫的杨满愿。
她的一颦一笑不断在他眼前浮现,连他自己都不知,他的唇角轻轻扬起,眸底闪烁着笑意。
再想起她娇嗔着唤他“萧子安”的可爱模样……他喉结滚动,身上也开始燥热起来,不敢再细想其他。
萧琂定了定心神,深吸了口气,竭力调整内息才压了下来。
一个月,最迟一个月他就会回京,到时就能与愿愿重逢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