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莫名添了个女人,萧琂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的,听父亲这番话他也没感到意外。
将杨氏定为太子妃本就是为了推行其父的赋税改制,杨氏不论是入东宫还是入后宫,其实无甚区别。
于他而言也算好事,他再不必与个素不相识的人成为夫妻。
“既然父皇另有安排,选立太子妃之事儿臣也想暂缓几年。”
萧琂顿了下,“一则是儿臣平日功课繁多,无暇顾及婚事;二则是剩下的记名秀女皆出自勋贵世家,儿臣也不想参与这些派系纷争。”
皇帝漫不经心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太后那边你自己去应付,朕倒是无所谓。”
“是。”萧琂轻笑,“夜色已深,儿臣就先告退了。”
言罢,他起身作揖行礼,得到应允后便退了出去。
常英趁势走进内殿,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西暖阁那边……”
皇帝淡淡瞥他一眼,一言不发,只径直往西暖阁的方向走去。
常英愣了下,脸上顿时腾起惊喜之色,又急忙跟了上去。
然而等他们绕过正殿拐进西暖阁,等候多时的杨满愿早已沉沉睡去。
床榻间光线昏暗,只见她歪斜倚靠在床头,双眸闭合,呼吸平稳清浅,娇颜酡红,云鬓丰艳,美得不可方物。
常英赶紧上前轻声唤她,“娘娘,快醒醒,陛下来了!”
杨满愿瞬间从梦中惊醒,可才刚睁眼便对上一双深邃不见底的幽黑眼眸,她不禁浑身一颤。
“陛……臣女参见陛下。”她手忙脚乱地爬起身,一板一眼地行礼。
皇帝墨眸微眯,居高临下俯视她,目光触及她松散微敞的衣襟时,那一抹浑圆弧度简直白得刺眼……
他喉结微动,只冷冰冰说了声“免礼。”
被这道灼热的视线紧盯着,杨满愿心跳如鼓,“是,谢陛下。”
而常英等人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
既已决定纳她为妃,皇帝自然不打算把她当摆设。
白天他在常英面前动怒,不过是不想听旁人肆无忌惮地评说自己的女人罢了。
皇帝倏然伸手捏住她下巴,漆黑双眸浓稠幽暗,“可知道如何侍寝?”
闻言,杨满愿小脸霎时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臣,臣女不会……”
“那夜踹朕不是挺有劲儿的?侍寝就不会了?”皇帝冷笑了下。
杨满愿被吓得膝盖发软,脊背发寒。
可没等她跪地求饶,便忽觉身子一轻,男人竟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昏暗光线中,皇帝目光紧紧攫住她。
初遇那夜她的装束极为朴素,看起来就像个年轻小宫女,他甚至怀疑她是慈宁宫精心设计的陷阱。
毕竟姜太后在先帝朝就没少干这样的事。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压根儿没认出他是谁,甚至还装晕想把他引开再逃跑。
起先他还以为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可得知她是自己给儿子定下的太子妃后,误会也随之消除。
男人逼近,杨满愿又是羞又是怕,身子无法自控地发颤。
“抖什么?”皇帝挑眉,伸掌抚上她柔滑的鬓发。
杨满愿浑身又是一震,豆大的泪珠瞬时盈满眼眶。
皇帝眸色愈发幽黯,“你暂且在西暖阁这头住着,朕已将封妃的上谕发往礼部。”
“封妃?”杨满愿惊诧抬眸,登时连害怕都忘了。
“嗯,封你为妃,封号元。”男人的嗓音又沉又哑。
今日礼部呈上来供他择选的封号有不少,无非是贤、良、淑、德、丽、恭、敬等。
回想她那夜的表现,也就个“丽”字勉强符合,但用来当封号到底太轻佻浮薄了些。
元,始也。这杨氏是他第一个女人,也会是唯一一个,也算担得上这个封号。
不过他亲自拟定的这个封号倒是让礼部和内阁大臣们都大吃一惊。
“元妃”历来有原配之意,据传这位杨娘娘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之女,竟得圣上如此看重?
杨满愿亦是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昔日文帝为表妹唐氏首创皇贵妃的位份,位比副后,往下便是贵妃、妃、嫔、贵人、才人、选侍、淑女。
妃位已是其中的高位,以她的出身竟能初封为妃?
只听皇帝又道:“只要你安分守己些,朕会再给你晋封,但皇后之位你就不必妄想了。”
储君已立多年,他对太子也极满意,不可能再弄出个嫡子来,平白无故引起争议。
杨满愿自然不敢奢想更多,能保住小命和不牵连家人都算好的了,她怎么可能还想别的。
而在她思绪飘忽的间隙,皇帝也在垂眸紧盯着她。
只见她长相艳丽夺目,身段丰腴有致,偏又是一副单纯娇憨之态,两相矛盾之下,竟教他怎么也移不开眼。
他自认严于律己,对女色毫无兴趣,尤其兄长永顺帝的死状常年横亘在他心中,更令他对女色避而远之。
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正在一点点失去引以为荣的自制力。
红烛悄无声息地燃着,远处隐约传来西洋自鸣钟“滴答滴答”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