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灵儿第一次跟她提及自己的这段过往。
李灵儿显然很喜欢这个所谓的“初恋”+“贵人”,只是单纯地提到她,身上多了一点甜丝丝又凉飕飕的奇妙味道,就好似在暑热天里吃上一根甜水冰棍儿,阮静严重怀疑自己现在整个人闻起来就跟从醋缸里捞出来的,又酸又苦,幸好李灵儿闻不到,不然真的是太丢脸了。
“……那她对你好吗?”阮静把脸埋在李灵儿的肩头,嗡哩嗡声地问。
李灵儿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视线忽地飘远了,人下意识地抿嘴笑了起来。
阮静第一次在李灵儿脸上看到这样天真羞涩的神情,心里越发妒忌起了那个从未谋面的家伙。
“……很好……特别好。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咱庄后湾那儿,你去过吧,她跟我说……说她特别喜欢我,对我……一见钟情!”
李灵儿有些突兀地轻笑了一声,声音宛如陷入甜美的梦境之中,“她还说,不管以后遇到多难的事儿,都不能死,得好好活着,哪怕是活着是为了膈应人也不能死……对了,她还说我的心特干净。”
李灵儿得意地冲阮静挑了挑眉,“比你会说话吧!”
阮静呆愣愣地看着李灵儿,李灵儿好笑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被阮静一把抓住,阮静此刻打量她的眼神就跟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信吗?”李灵儿负气地捏着阮静脸颊上的软肉,“……还是觉得她说得不对?嗯?”
“……我信,我真的信。那……她知道你喜欢她吗?”阮静努力稳住声音,咋一听跟平时没两样,可只要稍稍留心就能察觉到她竭力压抑的惊涛骇浪,不过已经陷入“甜蜜”过往中的李灵儿并没有察觉到。
“她当然知道了……我跟她说的时候,她可开心了,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
李灵儿微微眯着眼睛,好似真的在回忆她跟那站在后湾对岸那道纤细身影恋爱时的情形,“她穿着……红裙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漂亮……跟你不相上下。”
阮静默默地把脸埋到李灵儿的胸前,双臂紧紧地锁住她,半晌一声也不吭。
“怎么了?这都能吃醋啊?小静静,你这心眼儿也太小了吧?”
李灵儿的手指卷着阮静的发梢,语气调侃,她本想再说两句的,却突然发现胸口湿漉漉的,阮静热乎乎的眼泪扑簌簌地砸在她的身上。
“哭了?怎么哭了……哎呀,我们早都没联系了,真的!”
李灵儿努力想把阮静从她胸前挖出来,可阮静却异常顽固地死死抱着她,脑袋往她身上更深地埋了埋,就是不要抬头。
其实那天的事儿,阮静一直都记得,因为那天对阮静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的。
当时在县一中,她是班里甚至是学校都少有的乡下人,被针对、被欺负在不少学生,甚至是老师看来,都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成绩好有什么用?乡下丫头,又只是个B,保不齐哪天就不来了,不是乖乖嫁人了就是跟着A跑了……随便吧。”
阮静刚开始的时候也想着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另外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能忍的。
阮静不承想,她的忍让却被那些人误会她是好欺负软蛋,越发地变本加厉起来,不再只是简单地嘲笑、挑衅、警告,开始撕掉阮静的书本、往她桌洞里塞死耗子,有次直接把她的桌椅都扔进了垃圾箱里。
最离谱的一次,他们趁着晚自习溜进了阮静的宿舍,把屎尿都泼在了她的床上,被褥全都毁了不说,还殃及到了同宿舍的人。
“阮静,你以后不能再住在我们这间宿舍了!”同宿舍其他人第一反应就是让阮静滚蛋,还把这事儿告到了那天的值班老师那儿。
当时的值班老师刚好是阮静班的班主任,她以为钱老师最起码也会批评那几个人一番,结果对方却一边吸溜着茶缸里的浓茶,一边老神在在地反问阮静,那些人为什么总是针对她,不针对别人。
阮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在钱老师之前,很多人都这么问过她,包括她妈梁凤英,可阮静都是以沉默应对。
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搞不懂为什么她只是跟别人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就会被人发现,成为那个被欺负、被敌视的对象。
“……阮静啊,你今年18……哦,17,那也是大人了,都能生孩子了。这遇上什么事儿,不要总觉得是别人做错了,多看看自己,尽量把自己做到最好,再去挑别人的错。”
钱老师快40了,是个A,据说信息素是湿纸壳子闷了三天发酵的那股子味儿,他低头把茶叶梗子吐回到茶缸子里,嘴角那颗小指指甲盖大小的黑痣长了两根长长的汗毛,就好似一只古怪的眼睛盯着阮静,“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您是想说这事儿都赖我,您不打算管,是吧?”
阮静这话一出,班主任直接就拍了桌子,阮静怀疑当时办公室要不是还有另一个值班老师在,钱老师应该更想把那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阮静,别以为自己成绩稍微好点,就可以目无尊长?‘德智体美劳’,‘德行’排在最前头,我这是在教你做人做事的道理,不想你以后吃大亏,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另一个值班老师刚来没多久,是隔壁班教化学的,姓秦,他自称是B,身上总是飘着一股子淡淡的花露水味儿。
可阮静听同学说,他其实是个O,往身上撒花露水儿也不过是遮掩自身的信息素味道,不过他没分化好,子宫发育不良,生不了孩子,是个不男不女、不A不O的“二尾子”。
“……钱老师,我去学生宿舍转转。”
秦老师大概是觉得在办公室里呆着实在是尴尬,突然起身说了这么一句,就径直出去了。
只是秦老师关门的时候明显犹疑了一下,阮静注意到他提前把门给反锁了,导致门板合上后是虚掩上的。
秦老师走后,钱老师更加无所顾忌,唾沫飞溅地指着阮静的鼻子骂了她小一个钟头,翻来覆去说的就只有两件事儿,一个是她“遇事儿就爱倒打一耙”,另一个则是她本身就“德行有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