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事似乎就此了结。
低叹一声,埋进扶渊的怀里,扶音觉得这样看似平静的日子似乎也即将结束了。
扶渊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发顶,嗅着她身上特有的温暖香气,一敛方才的逼人气势,语气温柔:
“阿音,我在。”
简短的两个字,轻轻浅浅,却重若千斤。
扶音点了点头,皓腕搂紧他修长的脖颈,将小脸在那处蹭了蹭。
薄唇轻勾,他的阿音还如小孩子一般。
这波云诡谲的深宫,他与她一并相依长大,以后,也定会护着她直到自己老去死去。
“如夫人也太狠毒了些。”
想起今日之事,扶音仍旧心有余悸,虽然就算如夫人派出数百只不期鸟也查不出踪迹,但这番狠厉手段实在令人戒备。
“嗯,以前她是父王宠妃,动她还需权衡,如今我麾下势力已成,阿音不用再忌惮她。”大手覆上担心的小脸,温热的指腹在她的脸颊上划来划去,带来阵阵痒意。
望着他,扶音就没心思想这些苦大仇深了,左右有阿渊哥哥在,让她这个清闲的王姬在此时暂时偷个懒吧。
索性将小脑袋枕在他的大手上,放松地望着他。
如一只卸下戒备露出软软的白肚皮给他摸的小猫儿。
她的乌发骚着他的手心,痒意从手臂蔓延至心里。
扶渊心里痒痒的,见到她这副娇滴滴软绵绵的模样,总想狠狠亲她。
他是个想做就做的人,毫不拖泥带水,侧过身子,将她的娇躯贴近,然后,一个缠绵悱恻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扶渊轻轻含住扶渊丰盈的下唇,意犹未尽地咬了几口,声音低低的:
“阿音,明日我要随同父王去太行山祭祖,你要乖乖呆在宫里,知道吗?”
扶音这才想起来,宋宫是十分信仰鬼神之说的,每年都要去姓氏起源的太行山祭祖,规模浩大,君王王储都必须一同前去,扶渊身为太子,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才刚刚与他见面,重逢不过几日,就又要分别。
相聚的日子永远走的这么急切。
扶音垂下眼睫,掩住了眼底的黯淡,殊不知脸蛋上的失落早已被扶渊看在眼底。
捧起不开心的小脸,扶渊在左右两颊各自亲了亲,安慰他的娇娇:
“阿渊哥哥保证第一个回来。”
上次如夫人与宋王谗言,让他远去边疆赈灾平乱,此事倒也不全是坏事,有利于太子声名,他便将计就计去了,只是始终惦记着宫内的扶音,才尽快完成事务,快马加鞭于大军之前赶到她身边。
这回,亦是如此。
扶音侧过脸蛋,细嫩如新棉的肌肤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收敛自己的小情绪,抬头道:
“阿渊哥哥,阿音,阿音虽然会很想你,但是这一次有父王在,阿渊哥哥还是要谨慎一些。保重自身要紧。”
“可以记挂着阿音,但是,只能记挂一点点。”扶音想了想,还是没那么大方,舍不得让他一点儿都不念着她。
扶渊怎会不知晓她的意思,他身为太子跟随君王祭祖,身后自然少不了几百双眼睛盯着,不比边疆虽苦寒孤僻却都是自己的心腹,若是肆意妄为,不小心就会被人揪出什么错处来。
扶音虽然身为王姬,久居深宫,不会被裹挟到政治斗争的漩涡中,直面权力倾轧的尔虞我诈,但宫中的女子又怎会一无所知?
自从自己几年前明白母妃再也回不来了,她便知这深宫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则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阿音且放心,阿渊哥哥知晓。”
两人心肝连着心肝,不用多言,一个眼神便知道彼此的意思。
“再让阿渊哥哥抱抱。”
祭祖大典极为繁琐,事务繁多,他过会儿还要与大臣商议琐碎细节。
今夜,只怕会回来的很晚。
扶音乖巧地倚在他的胸前,枕着他已经十分宽阔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
这是能让她安心的熟悉声音,扶音轻轻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美好。
不知怎的,她的心里总是不太安稳,似乎能嗅到山雨欲来的气息,可是却毫无缘由,扶音摇了摇头,应该是方才如夫人一事让自己心有余悸,不再多想了。
但是女性的第六感总是很准确。
扶渊去祭祖的第二天,便传来消息,王子遇刺,下落不明。
扶音那时正在缯书上练字,打算等扶渊回来让他看自己的字已经有所长进,听到这消息时,愣了许久。
那细细的毛笔无力地落在洁白的缯纸上,溅出一大团浓黑的墨迹。
细白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拿起毛笔,想要抚平那团墨迹,可惜越摸越模糊,直到最后,那一行秀气的小字已经被彻底掩埋。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见君子······
扶音轻轻自语,像是枝头盛放的花朵被吹落时的叹息。
他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
不是说好要第一个回来的吗?
扶音失神地望向窗外,浮云四散,天光熹微,一眼望去,她的眼神都没有可以停留的地方。
心底突然透不过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必须找一个让自己可以寄托情感的地方,游离的眼神落在殿内水池里的那株并蒂莲上。
两朵莲花亲密依偎,微风拂过,宛如美人面的芙蕖在水面上摇摇晃晃,像极了少女在情郎怀里花枝乱颤的模样。
轻轻走过去,扶音蹲下来,头枕在莲池的玉石边缘上,像是要找寻一样物件可以拥抱,用孩童般的姿势望着那株并蒂莲。
“阿渊哥哥在骗阿音对不对?”
清灵的声音缓缓响起,扶音的目光温柔如水,眼底水光潋滟,顷刻之后,便漫了出来。
“不要与阿音玩捉迷藏,阿音不喜欢。”
粉唇微嘟,像是往里日与他撒娇时的模样。
“阿音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严肃的看着那株并蒂莲,扶音轻轻眨了眨眼。
“啪嗒——”
一滴泪落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中,很快便散了开去,了无踪迹。
那株并蒂莲被暮春初夏的穿堂风吹得微颤,晃得愈发厉害,扶音没有注意,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藏在自己的臂弯之间。
过了许久,空荡荡的内殿又响起一道声音。
“好吧,只要阿渊哥哥快些回来,阿音就不生气了。”
那道声音很低很轻,像一只被雨淋湿了翅膀的百灵鸟,委屈地找寻伴侣的怀抱。
暖风携来阵阵夏意,白面粉尖的花瓣似乎为即将而来的夏季妥协,两瓣花瓣轻轻飘落下来,被风吹拂,落在了少女的发间。
宛如情人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
扶音抬起头,小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梨花带雨,芙蓉泣露,任谁见了,都不忍心叫这位娇美可怜的少女难过。
她伸出小手,触碰着柔软的花瓣,那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凝脂般的粉,摸在指腹,娇嫩异常,光滑如绸,似是无言的安慰。
心口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温暖感,这种感觉很熟悉,每次她被那人抱在怀里时,便是这般的安心与温柔。
扶音皱紧眉头,捂住胸口,那里自从得知他的失踪消息后,便始终蔓延着一股结实的痛,如今这道暖意袭上心头,如同庞大的海潮将她的痛意包裹,一寸一寸,潜移默化的,入侵她的肌骨。
“阿渊哥哥······”
扶音喃喃自语,眼前的那株并蒂莲似乎幻化成那人的模样,清逸孤绝,英俊冷漠,却在对着她时,笑意温柔地胜过皎皎月光。
似乎是他在告诉她,我不会死,等我回来。
脑海中回想着那句“下落不明”,扶音握紧双手,再抬起脸时,已经是一脸的坚定。
“女史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