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人应他,偶有微风吹过,满室的寂静。
那女人刚露出半个脑袋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看起来不那么磊落。
围墙对她来说可能是有点高了,眼看着人滑下去,没一会又颤颤巍巍的出现了。
她身上的戏服没脱,头上还别着珠花呢,明明是大家闺秀的装扮,而今却做这种强盗行径,青天白日的过来翻人家的墙头。
第一眼就和金焰对视上了,黎颂做贼心虚,看见他脑中都嗡了一下,脚一滑又摔回去了。
出师不利,师琪又在身后叫她,黎颂拍了拍身上的灰,此事作罢。
临走前回头张望,想了想后还是冲着墙内喊:“我还有事,我先走啦!”
久久,无人回应,户门紧锁仿佛院中无人。
回去路上女人心不在焉,抿着嘴不言语,略显挫败。
又过了一天,夜里停电,她把章姐找来的蜡分给他两根。
碰见金焰不是偶然,一路小跑,此时此刻喘息不断,巧的是正好碰见他推门出来,女人没有准备,又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呢,刚刚只顾着飞奔了,所以突然碰见了金焰,她明显没有上几次从容,慌张又无措的。
黎颂先打招呼,故作轻松的说:“镇子停电了。”
说着话,她把蜡烛递给他,人跑的气喘吁吁:“章姐给我的蜡。”
手悬在半空,对面的人久久没有说话。
他要比白赫清瘦一些,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让他从内而外透露着一种病态感,此时此刻只有月光,他的脸半明半暗,能叫人看得清的,只有领口处露出来的大片锁骨。
嗓音低沉,听不见起伏和揶揄,平静到有些伤人:“你就那么想被我肏?”
她迟疑了一下,难堪到不再注视着他,半点惊喜也没有的点了下头:“是的,很想。”
哪知下一秒他暴怒,一把便扯过了女人的领口,几乎是拖拽,他将人抓到自己的面前:“小婊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再敢出现在我面前!
我一定要你后悔!
惊慌中蜡烛掉在地上,不知滚去了何处,月亮半遮半掩,只肯撒下半片光华。
她的脸在月光下,短暂的无措后,他看见的是她毫无芥蒂的笑颜。
他攥的太紧了,黎颂有些喘不过气,月光下逐渐涨红了脸。
发声艰难,提起那段惨烈的过往,她平静的更像是一个看客:“我已经见识过你的厉害了。”
那天你把我丢下车后,我走了很久才到家。
被你们这样作践过,我知道在说什么都是很可笑的。
可是金焰,你忘了我。
这是不应该的。
可是金焰,你忘了我。
这是不应该的。
乱七八糟,金焰听不懂她说的这些屁话,但是目光微移,落在身后的这处房子上,她居然叫出曲望舒的名字。
不止如此,院子里栽满了花草树木,她提起那颗早早病死的石榴树,说下面还埋着她的一串菩提呢。
事实果真如此吗?
果真。
石榴树是前年病死的,曲望舒人在国外,这院子自然而然空了下来,长久的无人打理,难免破败。
金焰年年都来,不分春夏的过来这里小住,每次来都Cosplay农民伯伯,扛着锄头去维护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石榴树是他疏忽,等被发现的时候早就被虫子蛀烂了根,担心连累其他的植物,金焰当天就把它给刨了。
腐烂的太过,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至于黎颂说的那串菩提,如今正躺在屋中的抽屉里。
黎颂轻轻的笑,玩世不恭的望着他:“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个屁!
此情此景,她简直像是勾魂的狐狸。
换作别的男人,就是不为真心动容,也要被美色所迷惑的。
可是金焰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别的男人。
无论是真心还是美色,他都见过太多太多了。
冷眼瞧她,片刻哼出一声不屑的笑:“或许吧,咱们两个或许是有一些过往。”
可又能如何呢?
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
警告,算是为了她好:“别再来招惹我,不然你会明白的…”
明白京港市里那么多胡作非为的二世祖,为什么臭名昭著的人是我。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黎颂却没有太失落,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金焰要是那么好搞,她和白赫之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纠葛了。
走了没几步,她点了根烟,还没来电,四周黑沉静谧,黎颂大咧咧的坐在路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是很顺利,一切都不是很顺利。
她跌倒了太多次,此时已经没有太大的挫败感了,就是难过,这条路推拒着她,似乎不允许她走到底。
仰头望天,这里没有霓虹、没有灯火、亦没有如昼的天。
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黑,繁星粒粒,无限璀璨。
金焰把话说绝,她没理由再去打扰,倒不是因为害怕,事已至此,早没了这些悲春伤秋的小情绪。
她怕的是弄巧成拙,自己像个无赖一样,太过烦人。
万幸的是这几日剧组很忙,有时候半夜才收工,回到家连妆都懒得卸,倒头就睡。
线路老化严重,这里隔三差五就要停电整修,频繁到像是一日三餐。
镇上的居民都已经习以为常,蜡烛和大米一样家中常备。
云谷镇气候好,等戏的时候她就闭着眼睛晒太阳,时间久了两个脸颊晒得红扑扑的,师琪说她像年画娃娃。
黎颂看着师琪,她的两个脸颊也红扑扑的,所以不甘示弱的说:“彼此彼此。”
有一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金焰近在咫尺,黎颂却半点准备也没有,每次路过那条街道都眼巴巴的望着,期待和他有个偶遇。
但是没有。
一次都没有。
他闭门不出,她也忙的飞起,拍戏之余还要飞回去去录常驻综艺。
录综艺的间隙没见别人,见的是裴知予。
她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里。
等了很久他才回,说和林蔚在一起。
黎颂说:“我想见你。”
“没时间。”
“裴知予,你真的不想我吗?”
“你别发疯。”
关了手机,男人表情严峻,一根烟烧尽也难去燥气。
轻柔眉心,身后贴上一具柔软的身体,林蔚总是这样柔弱动人,声音都比寻常女子轻一些。
她不叫他名字,柔柔的喊他阿舜。
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再叫她裴知予了,天上地下翻一翻,也只剩下那女人一个。
手里不知死活的响了又响,目光齐齐落上去,这场景数日前似乎发生过。
黎颂不一样,林蔚柔情似水,克己复礼,做不出接他电话这种荒唐事。
但是对面的女人不罢休,似乎是知道这里的情况,暗戳戳的和她较着劲儿,誓要分出个胜负。
可是输赢以分,没有余地。
太过于穷追不舍,林蔚问他是谁,裴知予坦诚告知,在嘴里说出黎颂的名字。
那一刻,怀里的女孩面容惨白,似是一瞬间憔悴了下来:“你们还有联系?”
“有过,她来要她的东西。”
“那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
悠悠叹息,林蔚讲:“她一定恨我。”
或许是,可是如今天差地别,一些人渺如蝼蚁,这些是是非非早已不那么重要了。
庸人自扰而已。
林蔚被他这话安慰到,心中仍有些不安,双手拥着他,贴靠着他的胸膛:“我的婚纱到了,还没穿给你看呢。”
手机铃声停了又响,男人的目光落在上面,单手拥着他的妻子,脸上却是看不出喜怒的平静:“好,明天陪你去试。”
他没接她的电话,深夜却收到她的一张照片,女人在外面,星空被她拍的好璀璨,那一行“对方正在输入…”在上方闪了又闪。
欲说还休,最终她发过来的也只有这一张照片。
辰星无垠,亘古不变,裴知予看着手机有些失神。
他分不清这是今夜的星空,还是多年前的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