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凑到孟恩云身边，不解地问：“小姐，您干嘛要给他们俩制造机会啊？那孟舒妍还指不定怎么得意呢。”
孟恩云将一个汤婆子塞进怀里，懒洋洋地靠回车壁上。
“我说了，我不喜欢他，你以后也别再拉郎配了。”
“至于为什么……”她勾了勾唇，“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两天后。
彭城府衙内，一众官员正焦急地等待着。
“大人，这都两天了，太子的赈灾队伍怎么还没到？”一个下属忍不住问道。
被称为大人的中年男子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
“急什么？”
他放下茶杯，轻描淡写地开口。
“要让太子殿下，有来无回。”
与此同时，距离彭城不过几十里地的官道上，庞大的车队被迫停了下来。
侍卫杜康在雪地里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急。
他已经用信鸽和烟火信号试了无数次，可太子殿下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杜康掀开车帘，一张脸惨白如纸。
“二小姐！联系不上殿下了！”
车厢内，孟恩云正用小银勺搅动着一碗温热的牛乳，闻言，动作连半点停顿都没有。
她慢条斯理地将银勺搁在碗边，才抬起脸，看向外面那个几乎要被风雪吞噬的侍卫。
“仔细说。”
她的嗓音很平，平得没有半点波澜，反而让杜康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被强行按下去几分。
杜康咽了口唾沫：“殿下与属下约定，每隔四个时辰便用信鸽联络一次。可如今已过了六个时辰，不仅信鸽未归，连属下派去彭城情报点的人，也……也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海棠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
太子失踪，这可是天大的事！
孟恩云终于有了动作，她放下手中的牛乳碗，站起身，披上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走下马车。
寒风夹着雪粒子劈头盖脸地砸来，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扫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和那些同样满脸惶恐的护卫。
“我听闻，此地雪灾严重，不少活不下去的百姓都上了山，啸聚山林，成了匪。”
杜康一怔，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太子的车驾虽然轻简，但孟舒妍也在车上，为了照顾女眷，难免会带些精贵的物件，看着就是一头肥羊。若是被那群饿红了眼的乱匪盯上……
后果不堪设想！
“属下这就带人去搜山！”杜康拔出腰间的佩刀，转身就要下令。
“站住。”
杜康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他回头，不解地看着这个娇滴滴的二小姐。
“搜山？”孟恩云走上前，雪花落在她浓密纤长的睫羽上，很快化开，“你知道山在哪儿？匪有多少人？用的什么兵器？”
一连三问，将杜康问得哑口无言。
他只知道太子失踪，心急如焚，哪里想过这些。
看着他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孟恩云心底冷笑。
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她不再看他，转而下达命令。
“你，带上十个身手好的，立刻去附近的村庄，用银子砸，用刀子问，务必把这附近几座山头的情况给我打探清楚。”
她指了指杜康。
“至于我，”她顿了顿，抬手指了指彭城的方向，“去彭城调兵。”
杜康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二小姐，您一介女流……彭城太守未必会……”
“我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孟恩云截断他的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根本没想过去调兵，但此刻，她需要一个绝对的权威，一个能让这群六神无主的侍卫立刻闭嘴听令的身份。
镇国将军之女，这个身份足够了。
杜康被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势震慑住，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所有疑虑咽了回去，抱拳躬身。
“是！属下遵命！”
兵分两路。
杜康带着人，快马加鞭地冲进了风雪之中。
海棠扶着孟恩云，正准备往彭城的方向走，却被孟恩云拉住。
“不走这边。”
她指了指另一条被积雪覆盖得更深的小路。
海棠愣住了：“小姐，那我们这是去哪儿？不进城求援吗？”
孟恩云牵起她的手，将一个暖炉塞进她怀里，带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条荒僻小路走去。
风雪更大了，几乎要将主仆二人的身影吞没。
孟恩云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求援？你可知彭城太守赵德，当年曾是户部侍郎，因在太子之位上站错了队，才被贬来此地。”
背后有靠山，才没被一撸到底，只挪到了彭城这个不算偏远的地方当个土皇帝。
海棠听得云里雾里。
孟恩云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你指望他尽心尽力去救一个他当年得罪过、如今又大权在握的太子？”
哪里是不尽心尽力，只怕是逮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方设法也要让萧稽宸死在这儿，好除去心腹大患。
海棠恍然大悟，又升起新的疑惑：“那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孟恩云在一处背风的山坳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她只吐出一个字。
“等。”
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
风雪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海棠冻得嘴唇发紫，不停地跺着脚。
孟恩云却站得笔直，任凭风雪将她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海棠心疼得不行，几次想劝她回马车上，都被她一个手势制止了。
等到双腿都开始发软，睫毛上凝结出一层白霜时，远处，终于隐隐传来了一阵奇异的轰鸣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初时还很细微，渐渐地，竟化作雷鸣般的巨响，连脚下的地面都开始微微震动。
海棠立刻将孟恩云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短匕。
风雪中，一片玄黑色的潮水正汹涌而来。
马蹄声震耳欲聋，卷起漫天雪雾。
似有千军万马，踏破冰河，奔腾而至。
孟恩云抬起手，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海棠。
风雪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却勾起唇，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