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仪式当天。
皇城的主干道上，盛大的花车游行开始了。
前方是盔甲鲜明、步伐整齐的皇家仪仗队，吹奏着庄严而欢快的乐曲。道路两旁，挤满了穿着节日盛装的民众，他们挥舞着小旗，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期待的笑容，不断发出欢呼。
“皇帝陛下万岁！”
“愿神明赐福罗特斯帝国！永保平安！”
皇帝韦伯·罗特斯和皇后艾丽莎，并肩坐在一辆装饰着鲜花、彩带和皇室纹章的敞篷花车上，缓缓前行。皇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机械地、带着惯有的威严，向两侧的民众挥手致意。艾丽莎则努力维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也学着挥手。
皇帝一边挥着手，一边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不动声色地对艾丽莎说：“听说……这次仪式的每一个细节，你都亲力亲为，亲自策划，甚至……做了不少‘调整’？”
艾丽莎心里一紧，但面上不显，同样保持着微笑，用略带抱怨和邀功的语气低声回答：“可不是嘛，我都要累死了！都怪那个该死的‘异世界入侵者’，没事搞什么威胁传闻，害得我们要举办这么麻烦的仪式，真是给人找麻烦！”
皇帝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花车队伍最终抵达了仪式地点——中心广场。
广场中央，那座灰白色的巨石祭坛已经彻底完工，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庄严神圣。一条宽大的、崭新的猩红色地毯，从广场边缘一直铺到祭坛脚下，又沿着长长的石阶，延伸至祭坛顶端。地毯两侧，是列队整齐、手持长戟的皇家卫兵，再往前，是身着华服、准备演奏的宫廷乐师。
皇帝和皇后在侍从的搀扶下，走下花车，并肩踏上了红毯，在民众的注视和欢呼声中，缓缓走向祭坛。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祭坛台阶时，忽然有几个穿着统一神职人员深色长袍的人，有些焦急地从侧面挤了过来，试图靠近红毯。
“陛下！皇帝陛下！”为首的一个神职人员高声喊着，脸上带着慌乱。
立刻有卫兵上前拦住了他们，但那人已经接近了红毯边缘。皇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们，眉头微皱：“什么事？仪式即将开始，为何喧哗？”
那神职人员匆匆行了一礼，急声道：“陛下！仪式预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可是……可是我们负责祭品祈福和宰杀的祭司和助手，一直被拦在外面，不被允许进入祭坛后方区域！没有经过祈福和净化的祭品，是无法献给神明的！这……这不合规矩啊！”
皇帝闻言，转头看向身旁的艾丽莎，眼神带着询问：“怎么回事？”
艾丽莎心里早有准备，她走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点紧张，但努力维持着镇定，对那几位神职人员笑了笑：“各位请放心。关于祭品的处理流程，我已经另外安排了专人负责，并且……提前做好了所有必要的步骤。所以，没你们的事了，可以去休息了。”
神职人员们面面相觑，一片茫然：“啊？另、另外安排了？祭品的祈福和宰杀，历来都是由我们神殿负责的啊……皇后殿下，这……”
皇帝也看着艾丽莎，眉头皱得更紧：“你安排了谁？祭品……宰杀之后，还有什么‘后续处理程序’？不是直接搬运到祭坛后方，等待仪式开始焚烧即可吗？”
艾丽莎深吸一口气，示意皇帝跟自己走：“陛下，请跟我来这边看一下，您就明白了。这次的仪式……我做了点小小的创新，保证神明会更喜欢。”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迈步，跟着艾丽莎离开了红毯主路。一队护卫士兵也立刻跟了上来，保护在两人周围。
他们顺着没有铺红毯的小路，绕到了巨大祭坛的后面。
一边走，皇帝忽然动了动鼻子，疑惑地低语：“嗯？这味道……”
越靠近祭坛后方，那股香味就越发浓郁——那是混合了烤肉、香料、炖煮食物……各种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终于，艾丽莎笑着在一处空地前停下，伸手向皇帝展示：“陛下，请看！”
皇帝和跟随而来的士兵们，看到眼前的景象，全都目瞪口呆！
在祭坛后方原本应该堆放祭品、准备焚烧的空地上，此刻竟然出现了一个热闹非凡的“临时集市”！
几十个临时搭建的炉灶和烤架正冒着腾腾热气，二十名厨师和数十名帮工正忙得热火朝天。他们有的在旋转烤架上烤着整只的、金黄油亮的羊，有的在大锅里熬煮着香气扑鼻的羊肉汤，还有的在准备着各种面饼、蔬菜和调味料。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味，与不远处庄严的祭坛形成了鲜明而怪异的对比。
而在稍远一些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平民，其中很多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和看起来生活困苦的人。他们都眼巴巴地望着那些即将出炉的美食，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眼中充满了渴望。
皇帝看着这一切，睁大了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这是……”
艾丽莎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介绍道：“陛下，是这样的……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把那么多肥美的羊，就这么白白烧成灰烬，实在是太……太可惜了。尤其是，皇城里还有那么多吃不饱饭、正在挨饿的人。”
她指了指那些聚集的平民和乞丐：“神明爱护世人，如果看到我们为了祭祀祂，而让活人挨饿，恐怕也不会开心吧？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仪式用的羊，一部分做成了食物。我想，把祭品转化为能温暖人心、填饱肚子的食物，分给需要的人，这样的‘祭品’，神明应该会更喜欢，更能感受到我们的虔诚和善意，您说呢？”
她说完，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皇帝：“陛下……您……您不会因此怪我吧？怪我擅自改动仪式，自作主张？”
皇帝看着眼前这荒诞又……充满烟火气的一幕，看着那些眼巴巴等待食物的人们，又看了看身边一脸忐忑、努力解释的艾丽莎，眉头紧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就在这时，安娜匆匆从人群另一边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皇后殿下！皇后殿……”
她跑到近前，才猛然发现旁边站着的竟然是皇帝，吓得急忙刹住脚步，躬身行礼：“皇、皇帝陛下！皇后殿下！”
皇帝看向她，暂时将祭品的事放到一边，问道：“安娜，平常都是你在照顾约拉公主。她人呢？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没看见她？”
安娜闻言，脸上的焦急更甚，她环顾四周，都快哭出来了：“我……我就是在找公主！刚才人太多，我一时没拉住，她就……她就一下子跑没影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陛下，皇后殿下，对不起！是我失职！”
艾丽莎心里也一紧，但她目光扫过人群，忽然指向不远处一张摆满食物的长桌：“咦？那不是约拉吗？”
只见约拉公主，不知何时已经自己爬上了一张空着的长桌，正坐在桌子边缘，手里举着一大串比她脸还大的、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正小口小口、却很认真地吃着。她的小脸上沾着油渍和调料，怀里居然还抱着她那本不离手的册子。
“约拉公主！”安娜惊呼一声，连忙跑了过去。
艾丽莎和皇帝也跟了过去。
安娜小心翼翼地把约拉从桌子上抱下来，约拉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吃到一半的肉串。安娜又是心疼又是后怕：“约拉公主！您怎么能乱跑呢！吓死我了！这里人这么多，万一走丢了或者遇到危险怎么办？”
约拉被她抱着，一边继续嚼着嘴里的肉，一边抬起沾着油渍的小脸，淡紫色的眼睛先是看了看安娜，然后又转向了站在一旁的皇帝。
她眨了眨眼睛。
然后，做了一个让安娜差点心脏停跳的动作——
她伸出小手，将手里那根被她啃了一半、还沾着她口水的羊肉串，直直地递向了皇帝。
安娜吓得魂飞魄散：“公主？！您、您怎么可以把吃了一半的东西给陛下！太失礼了！”
艾丽莎在一旁看着，心里却泛起一阵柔软的暖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孩子……多懂事啊。自己吃着好东西，还知道拿给爸爸吃……】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就猛然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皇帝看过来的视线。皇帝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看着她，目光里似乎带着一丝探究，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
艾丽莎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糟了！我刚才是不是露出那种‘慈母笑’了？！】她急忙收敛表情，瞬间切换回刻薄继母模式，抱着手臂，板起脸，对着约拉数落道：“这孩子！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怎么能把你自己吃剩下的、脏兮兮的东西给别人？！而且还是给皇帝陛下！太不像话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皇帝看着那根递到面前的、被啃得参差不齐的肉串，沉默了一下，然后，竟然伸出手，接了过去。
艾丽莎：“……？”
安娜：“……！！”
皇帝拿着那根肉串，看了一眼，然后……很自然地，咬了一口上面剩余的、烤得焦香的羊肉。
他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看向还在发愣的艾丽莎，平静地说：“算了。孩子而已。”
艾丽莎小心翼翼、带着点希冀地问：“那……陛下，关于祭品的事……您不会怪我了吧？”
皇帝又咬了一口肉串，目光扫过那些已经开始骚动、眼巴巴等着开饭的人群，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快去宣布开饭吧。”皇帝说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我看大家……都已经等不了了。”
艾丽莎眼睛一亮，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她转过身，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响亮、清晰的声音，对着广场上聚集的人群，以及那些忙碌的厨师帮工们喊道：
“我宣布——罗特斯帝国，祈求国泰民安、驱除不详之全国祈福仪式——”
她顿了顿，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高声宣布：
“——现在开始！开宴！”
“皇帝万岁！！”
“罗特斯帝国万岁！！”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早已等候多时的人们，欢呼着、笑着，涌向那些摆放着食物的长桌。厨师和帮工们立刻开始将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烤羊肉、羊肉汤、面饼和配菜端上桌。
人们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欢快的气氛迅速感染了整个广场。
“祝我们的国家永远平安昌盛！”
“愿神明保佑罗特斯！”
“也祝愿能早日抓住那个可恶的异世界入侵者！”
正在帮忙分发热汤的艾丽莎听到最后那句祝福，动作微微一僵，脸上保持着笑容，内心却在疯狂吐槽：【最后那句就不要说了啊喂！真心不必！】
……
在士兵们的护卫下，皇帝一家在一处相对清净的空桌子旁坐了下来。很快，有人为他们端来了丰盛的食物——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腿、羊排，鲜美的羊肉汤，松软的面包，还有几杯冒着泡沫的、颜色金黄的啤酒。
就在这时，塔尔希气喘吁吁、一脸严肃地匆匆赶了过来。
“陛下！您怎么在这里？！”他看到皇帝一家居然坐在宴席桌旁吃东西，而不是在祭坛上准备主持仪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仪式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这、这是在干什么？！”
艾丽莎正拿着一根羊腿啃得开心，闻言，指了指满桌的食物，含糊不清地说：“仪式正在进行啊。塔尔希大人，你也别站着了，坐下来一起吃吧。今天的烤羊味道真不错。”
塔尔希简直要晕过去，他满脸严肃，甚至有些痛心疾首：“皇后殿下！这怎么能行！这……这与我们罗特斯帝国历来的传统祭祀流程完全不符！祈福仪式是庄严神圣的，是向神明献祭、祈求庇佑的典礼！怎么能……怎么能变成……变成街头聚餐？！”
皇帝拿起桌上的一杯啤酒，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和细腻的泡沫，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传统？”
他喝了一口啤酒，放下杯子，目光望向远处喧闹欢乐、正在享用美食的人群。
“有些传统……也该改一改了。”
塔尔希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陛下？！您……”
皇帝指了指旁边的空凳子：“塔尔希，别站着了，坐下吧。既然祭品已经变成了食物，那我们就入乡随俗。”
塔尔希看着皇帝平静却坚定的脸，又看了看旁边吃得正香的皇后和公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带着满心的困惑和不赞同，慢慢地坐了下来。
皇帝拿起一块面包，掰开，蘸了蘸盘子里的肉汁，继续说道：“说起来……关于‘传统’，我倒是想起另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遵循传统’的故事。”
艾丽莎和约拉都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好奇地看向皇帝，准备听故事。
塔尔希也竖起了耳朵。
皇帝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带着一种讲述往事的悠远感：“曾经……有一个不算很大的国家。那个国家，常年受到一头强大而邪恶的火龙的侵害。”
：“那条龙栖息在王国边境一座荒芜的岩石山上。它性情暴虐，时常飞下山来，喷吐炽热的龙息，烧焦农田、村庄，吞噬牲畜，有时……甚至吞食来不及逃走的人。”
艾丽莎听着，看着手里油汪汪的羊腿，忽然觉得有点倒胃口。她皱起眉，小声嘀咕：【呃……这好像……不是个适合吃着饭听的故事吧？】
皇帝仿佛没注意到她的不适，继续讲述：“为了平息恶龙的怒火，避免它带来更大的灾难，那个国家的国王，定下了一个‘传统’——每年向恶龙进献大量的金银财宝，以及……十名年轻的、活生生的少男或少女，作为祭品。”
“有一位年轻的小王子，对此非常不满，甚至感到愤怒和耻辱。他认为，作为国王，作为统治者，首要的职责是保护自己的臣民，而不是将无辜的子民作为换取短暂和平的祭品，献给邪恶的怪物。”
“但是……”皇帝的声音带上一丝讽刺，“当他勇敢地在朝堂上提出反对意见，请求父王组织军队讨伐恶龙时，他得到的，却是满朝文武、甚至许多民众的指责和非议。人们告诉他：用活人祭祀恶龙，换取王国平安，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是‘传统’。作为王子，他无权质疑，更无权改变。恶龙太过强大，反抗只会招致灭顶之灾。‘传统’必须遵守。”
“于是……”皇帝的目光有些飘远，仿佛看到了什么遥远的景象，“那位小王子，在一个清晨，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拿起了他的佩剑，背上简单的行囊，离开了王宫。他单枪匹马，踏上了前往恶龙巢穴的、几乎必死的征程。”
艾丽莎听得入了神，忍不住追问：“然后呢？那个王子……他成功了吗？他杀掉恶龙了吗？”
皇帝拿起啤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杯子，摇了摇头。
“没有然后。”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艾丽莎惊讶：“哎？”
“他消失了。”皇帝看着桌面，眼神有些出神，“就像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传回。没有人知道他最终是死在了恶龙爪下，是迷失在了险峻的山中，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那个国家，后来怎么样了，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故事，是我年幼时，从一个四处游历、最后死在牢里的老吟游诗人那里听来的。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了。”
艾丽莎沉默了。她看着皇帝平静的侧脸，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皇帝讲这个故事……】她暗自琢磨，【只是为了给我擅自改动祭品流程的行为开脱？还是……这个故事本身，对他有特殊的意义？听起来……好像是个真事。】
“艾丽莎。”
皇帝忽然提高了声音叫她。
艾丽莎猛地回过神来：“在！”
皇帝对她伸出手：“别发呆了。虽然仪式流程变了，但基本的环节还是要走的。祈福祝祷，需要由皇后主持。时间差不多了，快点来。”
艾丽莎看着皇帝伸出的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握住。
皇帝见她不动，干脆直接伸手过来，用拇指的指腹，在她嘴角轻轻擦了一下。
艾丽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皇帝收回手，指尖上沾着一点暗红色的酱汁。他淡淡地说：“你嘴角沾着酱汁。”
艾丽莎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慌忙用手背去擦自己的嘴，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近距离看着皇帝那张英俊却总带着疏离和威严的脸，看着他刚才为她擦嘴角时那不经意流露出的、一闪而过的自然动作，艾丽莎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
皇帝已经转过身，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走吧。”
塔尔希连忙跟上皇帝。艾丽莎也赶紧整理了一下心情和仪容，小跑着跟了上去。
走在皇帝身后，看着他那挺拔却似乎带着一丝孤寂感的背影，艾丽莎的心绪有些纷乱。
【刚刚的皇帝……】她想着他擦掉她嘴角酱汁时，那短暂触碰的指尖温度，和他平静无波的眼神，【好像……有点温柔？】
【他刚才讲的那个故事……】她的思绪又飘回那个独自踏上屠龙之路的小王子，【是不是……他自己的事？或者，是他认识的人的事？】
安娜带着约拉站在祭坛下方观礼人群的最前方。皇帝和艾丽莎则沿着红毯，继续向祭坛顶端走去，塔尔希拿着那份艾丽莎亲自撰写的（绞尽脑汁东拼西凑的）祝祷词文书，跟在两人身后。
艾丽莎站在了祭坛顶端的主位，塔尔希将文书塞到她手里。
她接过文书，却还有些出神地望着一旁并肩而立的皇帝。
【或许……】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他也曾是一个温柔的好人？也曾像那个小王子一样，想要努力保护自己的人民，反抗不公的‘传统’或命运？】
皇帝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她。
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的样貌威严而英俊，此刻眼神平静，却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艾丽莎：【可是现在的他，却被所有人称为‘暴君’……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不远处，塔尔希焦急地低声提醒，“该您发言了！念祝祷词！”
艾丽莎猛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仪式现场。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感觉手里轻飘飘的羊皮纸卷有千斤重。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轻轻地、安抚性地，搭在了她的后背上。
艾丽莎身体微微一僵。
皇帝没有看她，目光平视前方，声音低沉而平稳，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别紧张。按你写好的，念就行了。有我在。”
艾丽莎的心，因为这句话和背后那只手传来的温度，奇异地安稳了一些。
【他的手……好暖。】她心里划过这个念头。
她深吸一口气，展开羊皮纸卷，面向祭坛下方无数仰望的面孔，开始用清晰而庄重的声音，念诵起那份她憋了好几天才写出来的祝祷词。
“那天的仪式，后半段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
神职人员端着一个盛满清水的、精致的银盆走上前。艾丽莎按照流程，将手指浸入水中，然后轻轻挥洒，象征着将神明的祝福和洁净洒向民众。下方的人们虔诚地低头祈祷。
“因为羊都被我用了，做成食物分给大家了，所以传统的焚烧祭品、献祭青烟等流程，临时改了不少，简化了很多。”
艾丽莎和皇帝一起，拿起一个特制的、燃烧着圣火（其实就是普通火把加了点魔法香料显得神圣）的火把，共同点燃了祭坛前方一个准备好的、小型仪式火堆。火焰升腾而起，象征着祈福仪式的高潮和神明的接纳。
“好在……”
火焰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艾丽莎和皇帝并肩而立的脸庞。艾丽莎偷偷侧目，看向身旁的皇帝。皇帝似乎也有所感应，微微偏头，两人的目光在跳跃的火光中，有短暂的交汇。
“……他一直在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