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所料，这件事已不是普通的灭门之案，而是巨大势力之间的博弈。
这件事本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既然现在有人给他们开了路，他就只能顺着往下走。
“张鹏，本官知你和你妹妹张鸾关系很好，但现在张家只剩下你一人，难道你不想给她收尸吗？你忍心看着她暴尸荒野，最后被乌鸦野狗作食？”
听到张鸾的名字，张鹏猛得抬头，双目通红，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疤的脸部剧烈地抖动着，挣扎着就要起身，却是被衙役狠狠地压着重新跪下。
“来人，将尸体抬进来。”
听着罗怀明的话，张鹏不敢置信地回头，见着四个衙役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而白布下显然就是一具尸体。
“放下，给他看看。”
罗怀明开口，衙役随即将白布掀开，张鸾苍白青黑的一张脸瞬间出现在张鹏的眼前，她的嘴巴还微微张着，双目睁裂，似乎死前十分地痛苦。
“呜呜呜……”
张鹏张着嘴，膝行着往张鸾身前去，血泪从他的眼中夺眶而出，他从未想过，他捧在手心的妹妹，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或者说，他们张家如何会落得如此一个下场？
“呜呜……”
张鹏伸手紧紧地将已然冰冷僵硬的张鸾抱在自己的怀中，身边的衙役想要阻止，被元智喝退，将空间完全地留给他们。
木晟兮看着张鸾的尸体，隐在衣袖下的手微微发颤。
变了、一切都变了。
前世她一心呆在后宅，对前朝的事一概不知，所以当宗泽带她去张府的时候，她是真没想到，张湾就是后期给宗漠出谋划策、将宗泽完全压制住的那人。
直到看到张鸾的脸，她才将这个张家和前世宗漠的第二大谋士给联系起来。
上一世，随着后期宗政放权给宗漠，宗漠即位的呼声完全压过了宗泽，而因为张家在宗漠面前受到的重用，张鸾也备受宗漠宠爱。
当时宗漠没有正妃，张鸾的地位几乎等同于正妃，到最后宗漠后院的女子都死尽了，只剩张鸾一人跟在身边。
当时的情况，倘若宗漠继位，张鸾毫无疑问会是中宫之主。
而现在，张鸾在她还是一个小透明的时候，死了。
张鹏紧紧地抱着张鸾，他以为张家唯二活下来的人，现在却是毫无声息地躺在他的面前。
他最疼爱的妹妹，他以为会过得安稳的妹妹，却是被人给扔在了乱葬岗，受野狗吞食，遭尸鸟啃琢。
张鸾身上的冰冷张鹏却似乎毫无感觉，他只想要紧紧地抱着妹妹，像是他小时候逗她玩耍一般，像是他背着她出嫁那天，像是……
张鹏痛苦的神色微微一愣，紧抱着张鸾腰身的手被一个坚硬的东西咯了一下。
张鹏摸索到那硬物用力狠狠地一扯，继而看着落在手心的玉牌，他双目圆睁，是惊恐、是害怕，也是不敢相信。
这玉牌上的图案，在昨晚要杀他的那人身上也有。
可能、只是相似？
颤抖着手将玉牌给翻了个面，当看清背后那个清晰的‘漠‘字，张鹏突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妹妹是宗漠的侧妃，她身上有大皇子府的玉牌很正常，那昨晚那个呢？那个要杀自己的人，难道也是宗漠府里的？为什么？宗漠不是站在自己这边吗？
可是……
低头看着张鸾明显不是昨天才死的尸体，明明宗漠昨天才跟他说，妹妹查出有孕的，说过会好好待她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张鹏。”罗怀明开口，衙役立时上前，将张鹏从张鸾身前拉开，重新到前面跪下。
张鹏浑浑噩噩的，根本听不到罗怀明在说什么，他所有的期许、所有的希望都在张鸾身上，他们张家唯一的希望，却原来是最早死的。
“张鹏，你有没有听本官说话？”
见着自己说了一大堆，张鹏一点反应都没有，而皇上给的时间就这么多，罗怀命又急又气，“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无视本官，来人！”
元智拦下要让府衙打人的罗怀明，看着张鹏轻声道，“张鹏，张家被灭门，没有一人真正入土为安，难道你想要张鸾也如此吗？”
张鹏抬头看向元智。
“若是你老实交代，老夫可以为你向罗大人求一个情，找个风水好地将张鸾给安葬了。”
老实交代？
张鹏想笑，想大笑，想吐这里每个人一口唾沫。
他老实交代？交代什么？人是他杀的？
放屁！
他现在怕什么？
张家人全死了，都死绝了！
入土为安？
死都死了，也没有了后世供奉，安不安的有什么差别？
他就是交代了，说是太子下的毒手，罗怀明敢相信吗？说昨晚暗杀他的人是大皇子，罗怀明敢去抓人吗？
即便相信了，去抓人了，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真敢定两个皇子的罪？
狗屁！
张鹏面色狰狞，张鸾无疑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带着这里所有人都去死，去死！
“大人。”
就在张鹏想要怎样才能拉着这里所有人一起死的时候，有府衙跑进来，古怪地看了一眼张鹏，朝着张鹏汇报道，“外面有一名女子闹着要见张鹏。”
女子？
罗怀明和元智对视一眼，均有些奇怪，“张鹏，你要见吗？”
张鹏什么也没听到，他要将自己所知道的、所看到的全部写下来，写十份、一百份、一千份一万份，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所崇拜的皇权是怎样一个肮脏的东西。
“将人带进来。”元智吩咐府衙。
撬不开张鹏的嘴，现在有认识他的人进来，或许有另外的收获。
“是。”
张鹏恶狠狠地想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此刻深不见底，瞳孔浑浊一片，像是刚从十九层地狱爬上来的一样，充满了恶意和杀戮。
衙役带着一个女子进来，”大人，就是她。”
“奴参加大人。”女子身姿弱柳，跪地行礼的时候小心地用手拖着自己的肚子。
元智看得眼皮一跳，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罗怀明却没想那么多，“你是何人？为何自称为奴？与张鹏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