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吴点点才敢出门。
“你其实不用一直把自己缩在屋子里的。”越牙见她依旧吃过饭后不出门，叹口气劝劝她。
吴点点还是摇头：“大家不想看到我，我还是不出去了。”
“可是你不是为了别人才出门的呀。”
吴点点愣了愣。
越牙耐心教育这个孩子：“你出门是为了带给自己轻松，是为了自己更好的状态出门的，而不是为了别人的意愿去做的这件事。”她语气温柔，“你不用去管别人。”
我是为了自己。
吴点点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半晌像是想通了什么，她点点头：“你说的对。”
越牙欣慰地笑笑。
她通过吴点点的眼睛看到了这个村庄的样子，大概有三四十户居民，这里还保留着落后的生活方式，与世隔绝。
“点点，你上学吗？”
越牙担忧地问。
如果不能接受到教育，那么这个女孩一生都不可能走出这个村庄，一生都会受到这里落后的限制。
吴点点带她去了河边，给她指河对岸的一所学校：“村里的孩子在那里上小学和初中，有很多大姐姐大哥哥从外面过来教书。”
“你去念书了吗？”
越牙问她。
吴点点回答：“我没有去。”
“为什么不去？”越牙劝她，“读书很重要。”
那所小小简陋的学校外面有很多孩子在玩耍，吴点点看着他们的打闹，听着他们的笑声，慢慢移开了视线：“他们不想跟我一起念书，我就不去了。”
“吴点点。”越牙语气稍微重了一点，“我刚刚说过了，你做各种事情的目的，首先是为了你自己。”
“你去读书，不是为了别的孩子开心，而是为了你自己。”越牙问她，“你喜欢学习吗？”
越牙知道，她喜欢的。
否则床底下不会有那么多旧书。
吴点点低着头，不说话。
一块石头从河对面扔过来，方向正对着吴点点的脑袋，越牙反应很快，在吴点点发愣的时候就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躲过了石头。
但接着更多的石头砸了过来。
越牙动作再快，也招架不住这样的围攻。
她往后面跑了十几米，躲在了一棵树后。
“丑八怪！怪物！离我们远一点！”
“怪物怎么还没死？我砸死你。”
河对面的孩子们用最稚嫩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话。
越牙问吴点点：“这才是你不去读书的原因吗？”
学校里懵懂的孩子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因为无知，所以下意识排挤不一样的事物。
被排挤的人有的骄傲不屈，更多的是像吴点点这样忍气吞声。
吴点点瑟缩地摸了摸被石头擦伤的胳膊：“他们不喜欢我，我还是不去了。”
她声音很小：“我害怕他们。”
吴点点脑子里的声音安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越牙已经抛弃了她，她低着头回家。
在她走了几步后，越牙突然说话了：“你想上学的吧？想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想告诉其他同学你不是怪物对吧？”
吴点点停了下来，微不可察地说：“对。”
这个轻轻的回复取悦了她体内的游魂，游魂像贩卖欲望的恶魔一样，在她脑海里说着最诱惑人的话。
很久很久以后，已经大学毕业很多年的吴点点回忆起过去，依旧能清晰地记起那个游魂那时说话的语气。
她说：“那交给我吧，我会教你的。”
……
“张老师，之前退学的一个孩子刚刚来找我，说要继续在这里读书。”小雨老师高兴地说，“这孩子终于想通了。”
张老师也为这个孩子高兴。
在他们支教的这个小山村，教育是唯一连接外界的桥梁。
小雨老师心情很好，坐在木头椅子上哼了会儿小曲儿：“来这个村子几年了，这个村子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了，真是太好了。”
想当初他们刚从学校毕业，接下支教任务时，本来以为会是一个西部的贫困地区，没想到这个地方就在青都。
青都以化工业闻名世界，这样一个富裕的大城市却有着巨大的贫富差距。
“明年的经费批下来了，还是一万块。”张老师拧着眉头看电脑上的消息，心里为这个村子担忧。
小雨老师叹口气：“每年都是这样，资源全给那些富裕村子了，一点补助都不给这些孩子们留。”
一万块，这是希望中学三十多个孩子的上学钱。
“别说这个了，小雨，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这个村子晚上越来越吓人了？”
张老师严肃地跟她说。
小雨老师脑子里闪过那些不好的东西，支支吾吾：“一直都挺吓人的啊？”她声音稍微大了点，不敢相信，“你晚上不会出门了吧？”
张老师摇摇头：“没有，我没那么大的胆子。”
正当小雨松了一口气，又听他说：“但是昨天晚上，我往窗外看了一眼。”
“看，看了一眼？”小雨鸡皮疙瘩起来了，恐惧中带着好奇，“你看到什么了？”
他们来这个学校支教的第一天，上一批的支教老师就警告过他们，这里的晚上千万不能开门，更不能外出，否则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本来他俩觉得挺可笑的，都是毕业大学生了，怎么还信这个？
结果当天晚上两个人都听到了有人敲门，小雨当时和张老师晚上一起熬夜做教案，安安静静的夜里敲门声很明显。
小雨是想开门的，但是手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刹那她想起来老教师的嘱咐，犹豫了一下问：“谁呀？”
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呀，小雨老师，我是张老师。”
张老师啊，小雨松一口气，转眼间冷气又蹭蹭蹭地从背后冒。
张老师就在她屋里做教案，从午饭起他们两个就呆在一起。
外面的人是谁？
不对。
老教师说过，这个村子里的人晚上八点之后就禁止出门，这些与世隔绝的村庄很信神鬼，十分遵守先人嘱咐，也就是说按理讲外面根本不可能有人。
外面怎么可能会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