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程椋出去的是周钟承。
当程椋戴着鸭舌帽到那个熟悉的咖啡厅时，周钟承已经盯着咖啡杯子看了半天。
见她过来了，他忙站起来，又是递菜单又是伸手请她坐下，菜单还差点没拿稳。
程椋多看了他几眼，凭借认识近一年的了解，她确定这个娃娃脸的男人在心虚和慌乱。
简称，手足无措。
“我喝牛奶。”
服务员小哥和他们很熟了，笑呵呵地问她：“小妹妹，今天不喝卡布奇诺？”
程椋喜甜，前几次来这里，她一直点的都是这个甜甜的咖啡。
坐好的她给出了解释：“不喝咖啡了，这几天睡眠不太好。”
被那些蹲点的记者闹得。
她出门一趟都得绕几个弯，躲某个商场的试衣间里换身衣服，然后才能甩掉那些记者。
程椋有时候真的不理解，这些记者是找不到有热度的新闻了吗？怎么一直盯着她不放？
她最近总有种自己是哪个流量明星的感觉。
服务员小哥笑笑：“我在网上看到你了，很火。”
他观察着女孩的神色，暗自赞叹。
多可爱的孩子啊。
脸上总没有什么表情，但并不冰冷，反而是那种循规蹈矩似的呆，听到他的话添了几分像模像样的苦恼。
程椋对上服务员小哥散发着父爱的眼神，不自在地扭了扭手指头。
小哥这才带着没什么用的菜单去前台。
这几个人来这里点的东西，他都背熟了，除了今天做出改变的程椋。
“对不起。”
周钟承抿着唇说。
程椋诧异地问：“为什么道歉？”
刚刚她就觉得周钟承有点奇怪，难道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莫非……
程椋眼神严肃：“我家的地址是你放出去的？”
周钟承一愣，忙摇头：“不是这个。”他哭笑不得，“不至于那么缺德，我说的是那个采访，对不住你。”
这么多天的相处，他还算了解程椋，知道这个女孩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采访只接受书面形式。
只有上次的采访，是周钟承上司知道他们熟悉，特地拜托周钟承来问问程椋能不能同意。
还根据周钟承的建议，开出了王晔教授这个条件，结果成功让程椋应下了这场采访。
经过一些打听，周钟承现在也知道程椋现在一直被骚扰，心里一直很内疚，特地过来道歉。
听完程椋恍然：“这个啊。”
她无所谓地接过服务员小哥送来的热牛奶，说了声谢谢，然后丝毫不在意地说：“没事，能见到王晔教授，我也很高兴。”
虽然现在那些记者很烦，但她能见到自己的偶像是真的很高兴。
见她确实没有什么愠色，周钟承才松口气。
程椋想了想说：“我明天搬家，等搬好了把新地址给你，记得保密。”
“因为那些记者吗？”周钟承还是有些愧疚。
她说：“有一部分原因，但不全是。”
其他的，她也不想多说。
周钟承点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就行。”
程椋答应下来：“行。”
她看了眼手机，说：“灵灵马上就到了。”她约了张灵灵来这边见面。
周钟承非常自觉地说：“那我回避一下。”
程椋沉默了一瞬：“不用，都认识，回避什么？”
她隐隐觉得，回避这个词用的有点怪。
像两个人的见面见不得人似的。
周钟承脑子转过来了，不禁失笑：“也对。”他在那种环境里待久了，总是喜欢揣度别人话里的意思，倒一时习惯了，觉得程椋在赶人。
仔细想想，按程椋的性格，她要是真的想让他离开，也学不来如此委婉。
顶多就是，用委婉的语气说你可不可以先走。
程椋认真地看了他两眼，像是赞许他终于想对了。
那模样……
当真是可爱。
张灵灵来的时候冲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毫不客气地坐在程椋旁边，两个人挨在一起。
服务员小哥尽职尽责地告诉前台她要点的东西，然后就坐板凳上玩手机去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半天，各自才算是从近日的繁忙中放松了些许，缓解了眉目间的疲惫。
“你应该瘦了。”程椋捏了捏她的手臂，严谨地得出来这个结论。
张灵灵对他们的语气一向很温和：“最近宗内有不少弟子犯错，惩罚他们费了很大的功夫。”
这话属实有点惊悚。
周钟承对他们这些修道人一直很好奇，问：“你们这些道士犯错，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好像那些影视剧里除了赶出宗门，都没怎么写过这方面。
张灵灵淡淡地说：“龙虎宗的弟子若是犯错，最轻是扎马步，五个小时起步。”
饶是修道人体质优于常人，五个小时出头的扎马步也能磨去半条命。
周钟承背后一凉，放弃了心中刚冒头的入门想法。
跟肉体折磨相比，帅道士梦简直不值一提！
程椋忽然想起来昨日越牙拜托她的事情，拿出手机：“昨天越牙给了我几条音频，让我在见你后放给你听，说是让你说个答案给她，她很好奇。”
程椋补充越牙的话：“她说不亲自发信息问你，是因为她说让我一定要描述一下你的表情。”
张灵灵：“……”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程椋点开第一条录音。
“小灵灵！你有没有胖？！”
就这么一句话。
周钟承没忍住，闷声笑了。
张灵灵挤出来回答：“没有。”
程·第一认真·椋记下她的表情。
没有表情。
程椋点开第二条录音。
“你和殷潜阳有没有什么进展？最近有没有约会什么的？”
这次倒是多了一句话。
周钟承鼻眼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即使没有看，他也能想象到张灵灵那张冷肃的脸上僵硬的表情。
程椋恍然：“原来你和殷队长有这方面的进展啊。”
张灵灵：“……”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眼角似乎在颤抖：“没有进展，不会有进展，也没有什么约会。”
“这样。”
程椋继续记下了她的表情。
周钟承憋着笑。
他现在越看程椋，越觉得这个女孩呆愣愣的模样可爱。
还有一条音频，程椋默默点开。
“如果上面的回答全是不的话，那小灵灵，你什么时候才成功退婚啊？甜甜说等你退婚了，她想给你介绍几个帅哥。”
据越牙所知，颜狗纪甜认识很多帅哥美女，并且最喜欢当红娘看别人早恋。
这个颜狗的恶趣味。
周钟承笑的更欢了。
张灵灵觉得自己的眼角抖得更厉害了：“最近没见过殷潜阳，没联系过，等联系了再说退婚的事情。帅哥什么的，大可不必，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周钟承这时候才收住笑，为好友默哀。
看看，前十年的浪荡，在这个时候付出代价了吧？
真是因果报应啊。
出于发小的友谊，他提了提殷潜阳，刷一下不低的存在感：“阿卿他，也就是殷潜阳，最近好像是参加了什么封闭选拔，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有消息的。”
张灵灵冷漠地点头。
她的表情已经在说：谢谢，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
程椋周芳搬家的那一天没几个邻居过来告别，倒是有几个站在自家门口看热闹的。
刚把最后一个箱子交给搬家师傅，程椋舒展了下手臂，才抬头去看楼道里的人。
一群闲的没事干的人。
冷漠又自私。
她把手机放到兜里，戴上鸭舌帽和口罩，下楼去找周芳。
“妈，我们走吧。”
程椋坐在副驾驶，虽然很累，却对新环境很向往。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从大门跑出来的身影，喊了声：“妈，先等一下。”
她下车，弯下腰问这个小朋友：“睿睿，你怎么来了呀？”
这是2603的睿睿。
睿睿才七八岁，小小的一团，嗓音特别好听：“姐姐，你要走了吗？”
“嗯，不会再回来了。”
程椋想了想，塞给他一块糖：“你回家吧，从家里跑出来，爸妈会担心。”
“噢。”
睿睿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她。
他突然说：“我也想搬家。”
程椋一愣。
睿睿长得粉粉嫩嫩的，声音好听也很听话，许多孩子都喜欢跟他玩，老师也喜欢他。
“这里的阿姨跟爸爸妈妈说我整天唱歌没出息。”睿睿很烦恼，“爸爸妈妈不让我唱歌了。”
小孩子的想法很简单，以前住在其他地方，有很多人夸他唱歌好听，爸爸妈妈就让他唱歌。现在这个地方的人说他唱歌没出息，爸爸妈妈就不让他唱歌，他就想离开这个不让他唱歌的地方。
程椋摸摸他的脑袋，给出自己的力所能及的帮助：“你可以在学校里和朋友们一起唱歌，在家里唱不要让那些阿姨听到，也要好好学习，不能因为唱歌耽误了成绩。”
“嗯，我知道的姐姐。”
睿睿很喜欢这个姐姐：“姐姐我以后要和你一样，成为大家都夸奖的人。”
大家都夸奖的人？
程椋摇摇头，难得表情丰富了许多，温温和和地说：“不是要成为大家都夸奖的人，而是要成为能让自己快乐的人。”
生而为人，首先要学会取悦自己。
睿睿懵懵懂懂地点头。
和睿睿告别后，程椋倒是对这个小区有了些许牵绊。
她还记得，往日里这些邻居阿姨最喜欢拿3603的睿睿和3902的京京来做负面例子。
即使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心里也烙下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