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丙丙死的非常突然。
目击这一幕的张灵灵和那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先去观察四周。
两个人半晌相望一眼。
杨丙丙刚刚分明是被人追击的样子，神情慌张，时不时往后张望，并且判断自己无法单独应对，到了大声呼喊寻求帮助的地步。
那么，是谁在追他？
思索中张灵灵说：“龙虎宗张灵灵，请问您是？”
男生的模样很正太，却绷着脸，气质和长相完全不相符：“应天门祁铭。”
张灵灵了然。
看来之前记的容貌都是无用的，现在大家都换了一副模样。
说话间，一个拿着气球的小娃娃从楼梯口那里跑下来，瑟缩又好奇地拉了拉张灵灵的手：“哥哥，这个人，是死了吗？”
“嗯。”
张灵灵瞧了眼她跑下来的方向，问她：“小朋友，刚刚这个哥哥在上面是和什么人发生矛盾了吗？”
“矛盾是什么？”
小女孩拉了拉气球，奶声奶气地说：“我还没有学这个词。”
好可爱的小孩。
张灵灵脸上一热，话还是冷冰冰的：“就是说两个人生气了，互相打架。”
祁铭咳嗽了一声。
小女孩整个脸皱起来，似乎在仔细回忆。
趁着这个空隙，祁铭把张灵灵拉到一边：“喂，你总不会看不出这小女孩不对劲吧？”
他觉得身为龙虎宗首席弟子，张灵灵不应该如此愚钝。
张灵灵默默撇开他的手，神色难测：“这个结界，没有什么是对劲的。”
没有什么是对劲的。
祁铭怔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小女孩不对劲是因为，商场里死了一个人，正常的小朋友早就吓得哇哇大哭，而不是明知道死亡还往上凑问是不是死了。
那副样子不像是好奇，更像是确认这个人有没有死透。
在他脑子转着的时候，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拿着气球来到了张灵灵身边，说：“我想起来啦，这个死掉的哥哥在楼上卖衣服的店里好像在和一个模特吵架，说模特要杀他，到处跑，就从这里跑下来啦。”
模特要杀他？
莫非是那种仿真模特？
张灵灵拍拍小女孩的头：“谢谢你。”
“没事。”小女孩笑眯眯地说，“肯定是那个哥哥误会了，模特都不会动，怎么会杀他？”
“杀他的明明是那边射气球的叔叔。”
“你看，他也要杀你们了。”
一枚图钉眨眼间穿过小女孩的脑门。
她惑然：“啊，我和那个哥哥受一样的伤了，我怎么没死啊？”
因为你就不是活的。
张灵灵看了眼她的脑门，有些失望。
不可爱了。
“祁铭！”
张灵灵喊了一声。
他立刻回过神，往旁边跳了一下，躲开了那枚图钉。
“杀了那个男人！”
先不管杨丙丙模特的事情，眼前对他们造成最大威胁的，是几十米开外那个举着枪的男人。
那是个供人拿玩具枪射气球的铺子，此时玩具枪里面装的不是弹珠，而是可以杀人的图钉。
祁铭身手矫健，张灵灵话语刚落，他就踩着几个桌子摆设飞了过去，敏捷地躲过了数枚图钉。
靠近男人的那一刹那，他用最粗暴地方式单手拔去了男人的脑袋，然后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张灵灵眼里多了些欣赏。
应天门发展很均衡，弟子在各项上都有各自的擅长，没有统一的风格。
门主对他们也采取放养，让他们自由选择感兴趣的道路去学习，喜欢体术的去龙虎宗交流学习，喜欢符咒阵法的去岚山门，喜欢法器的去苍兰剑宗……
同样，放养的松弛也会导致门下弟子良莠不齐，整体素质不高，但也存在非常突出的。
比如祁铭。
体术上身手偏向速度，一双手最是强悍披靡，可徒手拔人脑袋。
让人很容易想到一个职业，刺客。
“多谢点拨。”
祁铭抱拳。
张灵灵摇头：“是你自己想明白的，我没说什么。”
祁铭看了眼小女孩，欲言又止。
小女孩坐在地上抱着气球，还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怎么没有死啊？”
眼神中是全然的不解与茫然。
张灵灵蹲下身，摸摸她的脑袋：“其实，你早就死了。”
小女孩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这里不是真正的世界，是虚假的，你的灵魂被困在这里了。”
早就死了……
她好像想起来了。
那天，商场因为发生抢劫暴乱，好多人挤在一起，她的气球飞到了人群中，她很着急。
所以她就去找自己的气球。
气球找到了，她却因踩踏而死去了。
小女孩眼中的迷茫散开：“啊，我被人踩死了。”
祁铭警惕着。
只要下一刻小女孩发疯，他就立刻拧下对方的脑袋。
小女孩脸上露出一抹笑：“但是没关系，我找到了我的气球。”
她竟然是满足的。
祁铭愣了。
他不理解。
小孩子都这么容易满足吗？
倘若换成是任何一个成人，他或她必定是怨怼的，恨那些踩死他或她的人，愤怒与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然后被结界催化，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恶鬼。
这个小孩却不一样。
她甚至还没有学会什么叫矛盾，没有尝过人类情绪的全部，只知道什么是愿望，什么是自己现在想要的。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啊哥哥？”
小女孩坐在地上很郁闷：“和那个叔叔一样杀人吗？妈妈说能动的死人都是害人的。”
“不是。”
张灵灵很认真地说：“你在这里乖乖坐着等哥哥，哥哥会让你重新拥有再一次活着长大的机会，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在这里等着，保护好自己。”
“啊？”
小女孩摸摸气球：“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嗯。”
张灵灵想起来小时候爷爷哄她吃钙片的样子：“拉钩。”
“好耶，拉钩钩。”
小女孩规规矩矩坐在商场的沙发上，抱着气球乖乖的。
她看着两个哥哥上楼的背影。
心想，我会乖乖的等的。
真想长大看看啊。
……
“下一节课，体育课，同学们请尽快前去操场集合，不要让老师等太久。”
班长一板一眼地说。
邱沧月觉得这话非常别扭。
这种话口吻不像是学生班长会说的，反而像班主任说的。
她瞧了眼面无表情班长。
脑子里冒出一个比喻。
挺像角色拿错了剧本。
灵魂搞错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