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说。”
郁颖看了眼不远处的布告栏，罕见地露出了那种犹豫的神情。
顾景宇还是那副病恹恹地模样，说：“想说就说。”
郁颖清了清嗓子：“还记得你上次捡到的笔记本吗？”
他眼前立刻浮现出林布那张相当纯粹的笑脸：“记得啊，不是已经交给失主了吗？”
可他转头看郁颖，对方却用一种惊疑的目光看着他。
顾景宇不明所以：“怎么？”
郁颖脚步停了停，指了指身侧的布告栏：“我们广播站找遍了全校，只找到了两个叫林布的人，但都不是笔记本上那个班级的林布，他们也没有丢笔记本。”
“倒是你看这个布告栏。”
顾景宇被布告栏的内容带来一股从头到脚的寒意。
救人牺牲......
“和笔记本上班级符合的，这个林布倒是。”郁颖笑了笑，“是不是有些吓人？那个笔记本现在不见踪影，吓得我们广播站的一个小姑娘几天不敢自己回家呢。”
郁颖不觉得有什么，纵然很像一起灵异事件，她也觉得是个巧合，或许笔记本只是被哪个广播站的成员弄丢了。
或者恰好是往届学生的笔记本。
但顾景宇却并不这样觉得。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见过林布，记得林布的长相和布告栏上一般无二。
“怎么了？不会真的吓到你了吧？”郁颖好笑地说。
她觉得顾景宇胆子应该挺大的，看起来不像怕这些的人。
然而顾景宇只是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惊异。
妈妈，林布，他似乎注定要接触这些存在了。
“没，我想起来有东西没带，你先回去吧。”
顾景宇说。
郁颖耸耸肩：“行，不过顾同学注意一下时间，再过十分钟左右保安大叔就要关校门了。”
能自己独处，看来是不怕的。
亲眼看着郁颖在大门拐角消失后，他拔腿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跑。
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爬上教学楼的天台，然后狠狠推开天台的门。
“你在这里吧。”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背对着他坐在边沿上的男孩回眸抱歉地一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很抱歉。”
顾景宇把门关上，把书包往地上一放，坐在了林布身侧。
“没有的事情。”顾景宇那双很平静的眼睛看向天边的红色晚霞，“我只是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能接触到这些。”
他说：“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妈妈。”
顾景宇还未褪去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开始我以为，妈妈是不放心我，后来发现，她确实是在用一种她的方式在保护我。”
“虽然这种方式可能血腥暴力了些。”
但是他感谢，感谢妈妈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他问林布：“那你呢，你出现的意义是什么？”
林布从边沿上站起来，然后蹲下去，捧着自己的脸，顾景宇看不到他的眼睛。
“我留下来的意义，也是为了守护。”
即使不能相见，只要时不时能知道他们安好的消息就足够了。
顾景宇扭头看他。
他们现在在六层楼高的天台边缘上，可是顾景宇并没有觉得害怕。
妈妈会保护他。
他问：“你故意让那个大叔接触我，目的又是什么呢？”
顾景宇轻飘飘地问。
天台一时安静下来。
然后林布站起身，从边沿上跳下去，站在顾景宇一扭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林布说：“很抱歉，我接近你确实有目的。”
“我猜是那几起案件吧，那个大叔应该是个警察。”
林布尽量放柔语气：“是，是你妈妈做的吧？”
“准确的说，是我做的。”
顾景宇如林布所料的那样扭头看他，一双眼睛黝黑又深沉：“我的妈妈留在我身边的执念就是保护我，只要是我认为可以保护我自己的，她都会去做。”
他的责任，他不会推给爱他的人。
林布哑然。
顾景宇说的很清晰：“我的同桌叫来一群社会上的人，为了我不给的答案报复我，在小巷子里踩我的脑袋，手指，用脚踢我的肚子。”他顿了顿，“还有一些称的上龌龊的事情，我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表情。”
“包括我的班主任在办公室差点强*奸我，拍下了我的裸*照，我邻居家的那个女人实际上是一个人贩子，我的同桌叫那个女人小姨，只差那么一瞬间我就成了某会所的一员。”
他说：“这一切，我都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盯着那些人，寻找脱身的机会，还有就是——
“我在想他们要用什么样的死法才算能让我自己满意。”
林布说不出话，甚至他觉得自己要是还活着，一定会站不住，然后跌坐在地上。
这一刻，他不敢去看顾景宇的眼睛。
顾景宇就不看他了，反而微微低头看这个学校：
“倘若世上没有我的妈妈，我不会因为不让她失望的想法而放弃把那些人分尸。”
可是，“我活着，我善良，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的妈妈却去世了。”
妈妈去世的那天，他的同桌在桥上威胁他，说下次考试不给他答案还会找人教训他。
那刻，顾景宇险些没忍住伸手掐死这个人，然后一点一点观赏这个人气息消失的模样。
阻止他的还是他的妈妈。
她替他做了。
那个人被妈妈拖进湖水里，带着恐惧离开了这个世界。
后来在厕所，妈妈也顺着他的杀意用一根筷子让那个恶心的中年男人死了。
包括那个恶心的女人。
顾景宇问林布：“你们要带走我的妈妈吗？”
他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长发的女人，轻轻地把他拉下了天台边缘。
顾景宇愣愣地看着这个长发女人，眼尾是红的：“妈妈。”
她听到了他的心声。
他在想，若是妈妈离开了，他就也从这天台上跳下去吧。
跟妈妈一起离开。
长发女人面容并不美丽，甚至称得上狰狞，因为杀了人而黑气缭绕。
可却谁也没办法说她此时的眼神不温柔。
她没说话，但顾景宇和林布都明白她的意思。
她希望她的孩子可以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