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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成全

作者:车前一丁|发布时间:2022-04-15 16:49|字数:3139

  二月十一日的夜漫天霜月,点点星子撒满了银汉。

  刚刚获封的怀安王静静地靠着石墙,听着从墙壁另一边传来的声音,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等到那边安静下来,他才慢慢地整了整衣襟,从封闭的石室中出来,踏进那间铁牢里。

  狱卒正在收拾地面的狼藉,形容消瘦的阶下囚靠墙而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铁牢的上方。

  荆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整个铁牢一片森寒,除了燃在牢外的一盏烛火,再无一丝光亮。小小烛火照不见牢顶,黑的就像是深渊。

  荆庭问道:“皇叔在看什么?”

  荆痕的双眼仍旧盯着那片深渊,刚才被白凰翡一通折腾,他的头发已经散落下来,遮挡住消瘦的面颊。

  狱卒清理好牢房,确定再无物甚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看荆国的未来。”荆痕淡淡地答了一句。

  年轻王爷一挑长眉,视线在牢中扫了扫,最后嫌弃地在木桌上坐下,摇晃着一条腿,漫不经心地道:“可你明天就要死了。”

  荆痕有些哭笑不得,“刚才白凰翡提醒过我了。”

  “我听见了。”荆庭点点头,“皇叔但真以为,凭她的能耐,能让荆国乱起来?”

  “荆国不是早就乱过一次了吗?”荆痕的视线终于从那片深渊上移开,落在荆庭的脸上,含了一丝笑。

  荆庭不以为意,“三万红甲兵的愤怒、加上扑所迷离的身世、几位王叔的野心和父皇的谋划,王叔觉着,还能有如此良机?”

  “好戏才刚刚开始。”荆痕将嘴角一咧,加深了脸上的那个笑容,在昏暗的牢房中,显得格格不入。“你太不了解你的父亲了,这些年他坐在那个位置,没有一日不是战战兢兢的。只要白凰翡在一日,他就会忌惮一日,可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拔除肉中刺!这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谁都想置彼此于死地,却又碍着上官府与白府,四方互为牵制。只要有人在外围稍稍施加压力,他们自会给彼此施压,然后两败俱伤!”

  荆庭听得认真,待他说完,问道:“如何施压?”

  荆痕眉眼一抬,“你知道秋应良的亲生父亲是谁吗?”不等荆痕回答,他自个儿先笑了起来,“当年太宗皇帝驾崩,昭武先帝年纪尚轻,朝政一度被几个兄弟把持,与上官御、白奕二人形成对立,相互牵制。元丰三十三年,为了阻止王侯的人步入朝堂,昭武先帝与上官二人制定计划,对朝中官员进行了一次大洗。”

  荆庭仔细地想了想纪年表,元丰三十三年间发生的大事只有一件,“科举舞弊案?”

  八贤王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当年受此牵连的官员多为王侯一派,遭受打击后,朝中便是上官太傅与白老将军独大,帝位高枕无忧。在他们这桩计划中,主考官薛成林流放过程中,遭到人报复,最终留下了一个薛煜。而为了平息王侯一派的怒火,审查此案的上官仲远也死了。”

  荆庭身在皇室,深谙朝中制衡那套手段,只是想一想,便觉心寒,脸上笑容渐渐散去。

  “为了弥补朝中官员空缺,昭武先帝破格启用了新人,其中包括米卒楼家,枫城钟家,魔都方家则成为了他安插在武林中的一双眼,而秦家成了朝廷江湖互动的纽带。”

  荆庭脸上神色更为惊讶,又听见荆痕说道:“薛煜成年后,先杀楼启,再灭枫城钟家,若非四年前魔都疫灾,秦家与方家逃不了这么多年。”

  荆痕说到这里,冷笑一声,“楼启的死并未让荆明正警觉,真正让他害怕的是钟家那场大火,就发生在放榜的那日,就像是一个标签一样,直指三十多年前的那桩惨案。”

  铁牢寒气森森,荆庭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臂膀,“这么说来,当年魔都那场疫情,但真有隐情?”

  荆痕道:“薛煜都将事情挑的如此明白,荆明正如何不警惕?你知道的,他最是个看重皇室颜面的人,当年昭武先帝用如此方法巩固政权,若是传了出去,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朝廷与江湖两方追查,任凭薛煜成了精,始终也逃不过。”

  荆庭将这些信息在大脑中理了理,很快便抓住了头绪,“四年前?秋应良也该有十二岁了,他是怎么躲过这一劫的?”

  “当时处理此事的是秦家在朝中的人,巧的是婆罗门主正是秦家人,而荆昊与她有些渊源。要找个人替死很容易。”荆痕说的漫不经心,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说起来,那孩子能活下来,还多亏了一向刚正不阿的刑部尚书柳镜画。若没有他的铁证,荆明正到现在恐怕都还在追查他的生死。”

  荆庭沉默了一阵,蹙眉问道:“皇叔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荆痕扫了他一眼,笑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装,这些事有用没用,你心头有数。路我已经替你铺好了,走与不走,看你自己。”

  他侧身躺下,悠悠的声音在寒冷的铁牢中飘荡,“你是要踩着热血枯骨爬上那个至高的位置,还是甘心远离庙堂碌碌一生,全在你的选择。”

  荆庭低眉苦笑一声,“皇叔如此,太欺负人了。”

  “像你我这样一出生便踩在别人肩膀上的人,一言一行都关切家国利益,最该明白权力的诱人之处。非是帝王家无情,只是身在帝王家的人离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越近,就越容易受到熏染。”

  荆痕这一席话,一直深深地烙印在荆庭的心中。时光荏苒,说话的人已经化作黄土,而如今的他正踏上那条铺好的道,一路算计,一路利用,每靠近那个位置一步,他的心就坚硬三分。

  “你说的对,皇姐是被我们一起害死的。”荆庭微微一笑,低垂下眼眸,将冰凉的杀意与野心藏了个干净。“她选择你,是我们造就的。”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阶下囚,“那么你呢?上官伯乐,你的今日又是谁造成的?”

  上官伯乐脸上笑容一僵,半晌没应话。造就他今日的人,他心里自然是清楚的——秋拣梅!

  那个身体羸弱的男人,夺走了他的母亲,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荣宠!

  恨意重新爬上了那张阴柔的脸,他就像是一个重新看到希望的重症患者,直勾勾地盯着荆庭,仿佛他手里有能治愈他病的良药。他咕噜了一口口水,哑着嗓子问道:“王爷能帮我吗?”

  荆庭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本王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上官伯乐目光四下一转,整个监牢幽深冷清,看不到一丝光亮。“我怎么帮自己?”

  荆庭将俯身,微勾唇角,“他最在意什么,你便毁他什么!”

  秋拣梅在意什么?

  上官伯乐心里想,那个孽种到底在意什么呢?他在意父亲,还在意白凰翡!

  他眸中一亮,白凰翡要是死了,秋拣梅会不会发疯?对了,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上官伯乐突然傻笑起来,他仿佛看见了一尸两命,也看到了秋拣梅的疯狂。

  他忽然将笑声一收,很是茫然地道:“我如今在这里,要如何才能见到她?”

  荆庭细声道:“白凰翡对于上官仲远的死因很是关心,你若是以这个与她做交换,她一定会设法保全你。”

  上官伯乐还有些不信,“她若是不信我呢?”

  “她若不信,你的死活对她的用处也就不大了。”荆庭双手一负后,潇洒而去,“你唯一的活路,就是让她相信你的话。”

  行了几步远后,他忽然又折了回来,盯着上官伯乐,阴恻恻地道:“皇姐一死成全了你,你有没有胆量一死来成全你自己?”

  上官伯乐怔了一下,荆庭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剑扔在他面前,转身而去。

  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过道中,但他的话却一直在上官伯乐脑海中飘荡着。

  一死来成全自己?

  他环顾了一下幽暗的牢房,再看一眼自身的狼藉,自嘲地笑了笑。视线慢悠悠地扫过了那柄短剑,剑柄上,一条漆黑的麒麟在微弱的灯火下泛着清冷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柄短剑拿在手中,五指渐渐用力至手背青筋暴起。

  五月的天,已经热的虫蚁都息声,只有枝头的鸣蝉还在不厌其烦地聒噪着。刚到正午的阳光尤其毒辣,灼灼高温仿佛将风也给融化了,即便是身在梅庵,也带不来半点的凉意。

  白凰翡躺在垫了凉席的贵妃榻上,一旁置了两个冰炉子,身上的衣物已经是最薄的了,她仍旧不耐烦地摇着手里的团扇,想要为自己增加一丝凉意。

  秦文替她搭脉,瞧她一副恨不能钻到冰炉子里去的样子,逮着机会打趣儿道:“怎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凰翡将军,如今就热的受不了了?”

  白凰翡立即将双没有一团,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姑娘这样能耐,可否替我想个消暑的良策?”

  秦文笑骂道:“少来!”她收了手,换了一副严谨的态度,“眼下是关键时刻,千万别折腾,等过了这个月,胎儿稳定了……”眼见白凰翡长眉一扬,她立即板起脸换了话,“便是胎儿稳定了,也由不得你折腾。这天下间因为意外失去的孩子成千上万,不差你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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