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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守江山

作者:车前一丁|发布时间:2022-04-15 16:50|字数:3094

  春猎的日子定的急,就在二月初十。

  因此次春猎祭天其次,主要是让帝后前往行宫修养,只老将军白弈携带兵部、户部两位新上任的尚书前往,另有后妃三人,贵族子弟无数。

  有郑明珏率领禁军一万贴身护卫,另有城防兵马司五千精兵护送,由陈渡亲自带队。

  消息一经传开,倒是未在枫城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只是传到梅庵时,截断了白凰翡读书的声音,扬眉问了一句:“太子不去吗?”

  她读书声一停,原本乖乖躺在摇椅中的人就不依了,拳打脚踢哇哇哭了起来。

  白凰翡气的双眉一皱,将薄薄的一本书递到婴儿手中,由着他玩去。

  牵福被秋拣梅请入厅上坐,探头看了一眼摇椅中的孩子,笑道:“殿下同相爷留在枫城主理朝中事务。打发奴才来就是问问郡主和秋公子要随行去吗?”

  白凰翡笑问:“我二人去了,勉知送青云宫吗?”

  牵福面上笑容一哽,“这个,太子却没细说。”

  秋拣梅起身揖礼,道:“劳烦公公回禀殿下,我二人便不去了。”

  牵福应了声辞去。

  白凰翡又将视线落在儿子身上,却见他正抱着书往嘴里塞,忙给抢了过来。好好的书角已经被婴孩的口水润湿了大片,缺了个角。她伸手戳了戳那张脸,咬牙切齿地道:“这是你干娘的宝贝,就这么啃了,仔细她晚上来找你。”

  秋拣梅折身回坐,应了一声:“阿文大度的很。”

  白凰翡回头睨了他一眼,让青姑将孩子带下去。她懒懒地往张椅里一靠,阖眼养神,思绪却未停下来。喃喃道:“朝堂过半已在太子掌控之中,他这一走,离退位也就不远了。”

  秋拣梅看她一眼,没应声。荆皇虽然病了,但想来还不至于糊涂,旁人能想到的事,他心里自然也清楚的很。眼下大势所趋,即便他再怎么不愿退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默了一会儿,白凰翡忽然张开眼,定定地瞧着他,“小台池的刺客!”

  秋拣梅怔了一下,心头也是狠狠一跳。刺杀荆庭的刺客还未找到,此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上小台池杀人,如果……

  他起身疾行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白凰翡,神色复杂。好一会儿,才道:“春猎是皇后提出来的。”

  白凰翡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姨娘只是太伤心,她未必能想到这些。何况春猎是祖制,即便她不说,礼部也会提出来的。”

  秋拣梅心下担忧。皇后伤心不假,可若说她想不到这些,太子也该提点过。是太子忘了,还是皇后不在意?

  二人视线隔空相逢,将彼此眸中的担忧尽收眼底,皆轻微地蹙起了眉头。

  “无论如何,那是姨娘的选择。”终究是白凰翡先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艳阳。眸中担忧仍在,却沉沉地叹了口气。

  当年那桩事的受害者,远非一人。公孙皇后失去的,是她的胞妹,更是她认识的那个丈夫。在真相撕开的那瞬间,她的天也塌了。

  秋拣梅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下的荆国经不起任何内乱,无论春猎是谁提出来的,既然有隐患,就该防范于未然。可他却没有资格阻止,就像是当初他无法阻止眼前这人复仇一样,同样无法阻止帝后之间的恩怨。

  那些真真切切存在二人间的爱恨,几十年的相守相望,旁人无法理解,也不会明白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皇后的心伤的有多深。

  罪孽始终是罪孽,犯下了,就只能尽全力去救赎自己的内心,但受害者是否原谅,取决于他们,而并非你做出了多少挽回。

  荆明正当年一念之差,落井下石,使得兄长惨死。无论这些年他将荆国打理的多好,错了便是错了;无论他再怎么掩饰,也无法逃避自己的内心。

  就如此刻,他徘徊在兄长的梦中,四面楚歌。

  “圣上,圣上……”

  甄熹的声音穿透了那些模糊的画面,将那缕无助的神识从梦中拉了出来。

  荆明正一睁眼,强烈的光令那双浑浊的眼眸刺痛了一下,却没有闭上,反而是盯着光源处静静瞧着,任凭眼泪从滴落。

  他还不到五十,但眼角的皱纹已经堆了许多,一挑眉就会在额头堆起一道道的沟壑。因久病卧床,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泛着冷光。

  顺着大开的窗口望出去,院子里种满了格桑花,人高的各色花朵在风中来回摇晃。青枫已经重新抽出嫩叶,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在琉璃石地面。

  九曲长廊上垂着吊兰,白色黄蕊的小花一串串地在风中荡着,廊下几株桃花含苞,一群雀鸟停在上头叽叽喳喳,不时跃上飞檐龙头,不时落在花丛嬉戏。

  荆明正盯着半空中的太阳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什么事?”

  他的声音沙哑虚浮,轻飘飘的,明显是中气不足。

  甄熹拿了一张薄薄的和合如意纹路的毯子该在他身上,应道:“皇后娘娘在外头候了多时了。”

  荆明正将眼合上,整个身子也靠在躺椅上,淡淡应道:“皇后出入合川殿无需诏令。”

  甄熹道:“圣上不是下了口谕,没有您的准许,谁也不许来吗?”

  “是吗?”荆明正喃喃道:“朕都忘了。”叹了口气,又道:“让她进来吧。”

  甄熹应声,出去传了话。

  不多时,皇后独身入内,在门边屈膝行礼。问道:“初十春猎,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帖,圣上想让哪几位妹妹随驾侍疾?”

  荆明正回头望了一眼。公孙皇后身穿凤服;头戴九头凤冠;描的是远山眉;原本就十分狭长的双眼被妆容拉的更长;双唇用胭脂勾出饱满的轮廓,鲜红欲滴。

  他的皇后一向端庄雍容,无论经历了多少风雨,仍旧不减母仪天下的风范。

  好一会儿,他回头,罢了罢手,道:“皇后安排下去便是了。”

  公孙幽起身上前,端起案上的茶要递上去,却发现茶已经凉了,索性也就搁下。

  甄熹忙叫外头的小太监端上茶来,递到皇后手上。

  釉着飞龙的茶杯在皇后手中不足一握,她捻起盖子轻轻荡了荡茶,方递了上去,一面说道:“往年春猎,都是凤妃随驾……”

  她的声音陡然停下,荆明正接茶的手也轻微地颤了一下,瞬间又收了回去,睁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发妻。

  公孙幽不慌不忙地搁下茶盏,退开两步屈膝请罪,“是臣妾糊涂了,这宫里哪还有什么凤妃。”

  好一会儿,荆明正才收回了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示意她起来。淡淡地道:“让娴妃带着元尘同去便是,人多去了也烦。”

  “是。”公孙幽应了一声,起身再问:“圣上还有旁的吩咐吗?”

  荆明正阖眼道:“请相爷入宫来。”

  公孙幽再应一声,随后辞去。

  上官谦入合川殿已是黄昏时,荆明正仍靠坐在窗前,身上搭着一方薄薄的毯子,手里捧着一盏凉茶。殿中只燃了三盏灯,一盏就放在他身边的案上。幽幽的火光时不时被风撩拨,映出那满头青丝中参杂的几缕白发。

  院子里的雀鸟早已歇了声,华灯初上,浮花随风。

  殿中只有甄熹一人伺候,却也是远远地立在门边,没有近前。上官谦行至皇帝身后,弯腰揖礼,道:“圣上善保龙体才是。”

  “你来了。”荆明正正虚眯着眼看院子里那片格桑花。他已经看了一个下午,每一朵花都被他的视线描摹过一遍,却尤嫌不足。他的目光几度往极远的地方望去,入眼的却是青砖黛瓦,魏巍灯火。

  “兄长去后,朕寝食难安,生怕东窗事发众叛亲离。”荆明正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转头看着眼前的老人,“如今,也就还能与师兄说说心里话了。”

  上官谦的身子往下压了压,没应声。

  荆明正嗤笑一声,“朕心里清楚,你同老将军心中对朕皆有怨怼。可为了这荆国,也是为了兄长,这么多年来,你二人殚精竭虑,四下周旋。也是为了保兄长血脉。”

  “朕确实起过杀白凰翡的心思。自她十五岁上战场以来,立下了无数战功,军中威望甚重。一旦她的身世揭晓,振臂一呼,朕这个皇位恐怕要拱手送她了。你们与朕合谋削藩时,提出上官府与白府两家联姻,说是为了让荆痕放松警惕,实则也是想两府联合保她性命。你二人对她的事从不问津,每每出事也总是站在朕的身边,却放任秋拣梅白漓江这些人不管,因为你们知道,只要她身边有这些人,就不会让她有事。而只要你们不帮着她,朕杀她的心思就会越弱。”

  一大段话说下来,荆皇面色松动,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来,“师兄呀,如果真有江山易主的那天,你们是要守着朕,还是守着兄长?”

  上官谦直起身来,看向躺椅上的君王。灯火阑珊在他的眼角眉梢的皱纹间跳跃着,昭示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

  他收回视线,重新将腰往下移压,揖礼道:“臣等守的是荆国的江山。”

  好一会儿,荆明正轻笑一声,“你还是这样,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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