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稳住身子的秦晚晚，借着暗暗的天色，将目光转向李美芬脸上，见她黝黑的脸上排列组合异常严肃的五官显露着一股更为严肃的神色，不由的有些吃惊。
先前她在说出王支书之所以将白芦苇安排到交换青年名单上的原因时，秦晚晚就感受到了一股这人跟其他青年不太一样的地方。
但具体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她还不清楚。
不过能在女知青宿舍里混到老大的地位，想来也是有她自己的本事的。
看李美芬的一举一动，都跟村里其他女青年有明显区别。
“你问。”
牛车两边轮毂的位置各有一个身强力壮的男青年推着车，前头赶牛车的老汉也加快了手里的柳条鞭子。
本来在路上慢悠悠往前走的牛车，一下子像是开足了马力，就连秦晚晚的声音也夹带了丝丝的风声。
“之前咱俩认识吗？”望着秦晚晚的眼睛，李美芬淡淡问道。
秦晚晚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她昨天就已经思考过了，在此之前她绝无可能单独认识过李美芬。
从来都是跟钟卿卿有关的事发生的时候，她才能顺便见到在场的李美芬。
“也就是说，不是你在你村长父亲那儿推荐的我。”
在秦晚晚这里得到了自己所想的答案，李美芬又若有所思地定了低头，“可如果不是你向你村长父亲推荐了我的话，村里为什么会选上我呢。”
已经几乎完全暗下去的天色中，秦晚晚有些看不清李美芬脸上的表情，更看不清她在如此具有掩护色彩的夜色下，悄悄的朝自己身边的徐言方向看了一眼的动作。
“那可能就是你单纯的幸运呢，咱们村这个交换名额也不是一定非得给那些在生产队干的最优秀的呀。”
在李美芬旁边推着车的白芦苇适时插话，然后又“啧啧”了两声，“不过像你这种哪儿哪儿都不行，嘴还贼毒的青年被选上的概率还真是不高，你这可能就是祖坟冒了个青烟。”
李美芬的脸色正在白芦苇头一句的宽慰的话中有了微微的放松，但旋即就又在他后半句话中凝固了起来。
秦晚晚透过已经被夜幕笼罩的丝丝光线，清晰的在李美芬脸上见到了某种隐忍似的目光。
“交换的名额一共只有四个，如果不能各方权衡村里青年们的情绪，王支书早就可以退休了。”
在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静之中，周遭只有类似蛙鸣一样的昆虫叫声此起彼伏时，在秦晚晚一侧推车的徐言忽然开口道。
以往车上的其他几人不管说了什么，白芦苇总能接上一两句调侃甚至是挖苦的话，丝毫不让自己的一张嘴闲着——哪怕水已经被他喝光了，喉咙发紧，也不放过任何调侃他人的机会。
而徐言此话一说完，周遭依旧是一片一片的沉默，白芦苇没尝试做任何回应。
这也更印证了秦晚晚的某种直觉——村里的不少青年好像都怕徐言。
哪怕先前村里的青年对徐言意见极大，也没见任何一人像对待严文明一般公然挑衅徐言。
“前面就是百花村了。”
牛车又往前急走了一段路，果然应了前头赶车的老汉的话，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他们才远远的望见一团团昏暗的火光似的灯光。
想来，那处灯光的发源地就是百花村了。
仅有早上吃了东西的秦晚晚早已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空空的肚子。
要是这段路再漫长点的话，恐怕她就只能跳下牛车，去直接啃没有收割的水稻了。
早知道这一路这么漫长煎熬，她就多吃些饭，顺便在随身的布包里再带点干粮了。
“终于要到了，饿死我了！”
百花村出来迎他们的人早已经守在了村口处，眼瞧着好些身穿板正制服的人迎面走来，秦晚晚也不好意思继续坐在车上。
不过这车还在快速的向前移动，秦晚晚在自己坐的位置上四下寻摸适合落脚的地方，但迟迟没有伸出脚来。
毕竟是第一次坐牛车，秦晚晚虽然在路上不晕，可要是下车的姿势没找好，被后面的轮子压到脚呢……
正当秦晚晚犹豫之际，旁边的李美芬早已动作爽利的跳下了牛车。
这让秦晚晚更加局促不安。
“扶着我。”
眼看着百花村迎接的青年就近在眼前，要是只有她一个人还留在车上……第一印象可就全毁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家千金小姐，这要是再被有心之人扣个帽子……
关键时刻，秦晚晚甚至来不及反应，就下意识抓住了朝自己伸过来的一只手。
接着徐言的力道，秦晚晚恍惚感觉自己好像浑身凌空了一瞬，这才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刚才不是她自己下的车吧？
有些茫然的跟着牛车往前走，秦晚晚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刚才的场景，貌似是徐言被她抓住了手臂后，顺便环住她两腋，将她从车上直接……提了下来。
“唉呀，同志们呐，你们要是再不来的话，我们可能就要派人出去找你们啦！”
打头的青年看来应该是村里的小队长，样子精神烁烁，带有这个年代特有的一股朝气，笑起来憨厚又聪明似的。
“咳咳……一路不好走啊，行李还有点重。”赶车的老汉一边回答，一边跟着青年们率先走进了百花村里。
跟他们的村子差不多，这里的生产队都是以村为单位，一个村就是一个小生产队。
众人跟着前来迎接的青年们，直接走到了一处较大的食堂布置的院子。
“知道同志们在路上辛苦了，我们做好的饭都热了两回了，你们再等等，这会儿又有点凉了，让师傅们再下锅热一热。”
迎接的青年们说完后，便四散开来，各忙各的事情去了，仅有一个戴着袖章的小青年陪在众人旁边，但明显头一次做这种活，显得局促，也不知如何说话。
“既然是每个村都有青年出去交换，那为什么俺们来的路上，没看到百花村出去交换的青年啊？”
好容易坐了下来，白芦苇吨吨吨灌了半桶水，喘着粗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