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明明看着李美芬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还是推了推有些往下掉的眼镜，又笑了笑：“还是李美芬同志的觉悟高啊，今后咱们可都得好好的向李美芬同志学习。”
说着，在场的其他百花村的青年全都露出了一致的表情，让李美芬瞬间感觉有些不太自在，只得微微低着头假装自己认真吃饭。
“就算是没有那些个投机倒把的分子，每个村里还是有些以权谋私的，仗着自己是个官儿，不管大小，总是往自己家里揽点儿东西，给自己儿女安排好工作。”
见李美芬没再回答自己，冯明明又自顾自地将自己的说法给圆了回来。
周围跟在冯明明身边的几个青年面面相觑，夜色之中互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想来，应该是出发之前村长私下里给冯副队长安排了什么命令，所以他才在这些青年刚到他们村子里就这样给人放下马威。
秦晚晚正津津有味的听着李美芬和这个姓冯的副队长的“沟通”，突然听冯明明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心里隐隐的便有了点不适之感。
或许是身为村长的女儿的缘故，尽管秦晚晚从始至终都没有以自己村长女儿的身份做过什么不歹的事情，但由于长时间面对村里人若有若无的指责，秦晚晚也被潜移默化的承认了某些事实。
“难道像村长，公社主任一样身份的官儿，就不能生孩子了？”
秦晚晚吃饭的动作明显慢了些，徐言给她盛的满满一碗的白菜粉条还剩下足足小半碗，迟迟见不了底。
“徐言同志，话可不能这样乱说，哪有不让当官的同志生孩子的道理？不过现在时候不如以前，咱们粮食也没有以前多，适当的少生也是应该的。”
听着冯副队长如此规避风险又尖锐的话，秦晚晚本想开口替徐言回答，却不料徐言声音越发冷硬，隐隐的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感觉——
“既然大官小官都能生孩子，那生下的孩子是不是就天然的可以被其他人在背后念叨？反正有个当官的爹，天生就可以以权谋私，是么？”
没料到徐言居然这么强硬的回答，在场的所有青年纷纷愕然，就连闷头吃了半天的白芦苇也默默的停下了动作，悄悄的用衣角擦了擦嘴边的一点油星。
想不到百花村熬了这么大一锅菜里居然还能吃出油来，这肯定是下血本了。
“没有……咋能这么说？”明显，冯副队长白白的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哪怕是在这么黑的夜色里，借着煤油灯的一点光亮，也能看出他的一张脸红了半边。
“既然没有，那那些没有过以权谋私，只是安安静静当个好村民的官儿家的孩子，为什么生来就要被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他们做错什么事了？只是因为没投个好胎。”
很明显，徐言的最后一句话已经引起了某些不必要的联想，若是继续这个话题谈下去的话，估计早几年的某些事情会被无数次的重提，到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扣上什么样的帽子……可就不好说了。
同样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冯副队长，瞬间便闭上了嘴，以一幅有点讨好似的表情看向徐言：“徐言同志考虑的周全，是我今天有点迷糊了，这两天天气变凉，有点感冒，脑子有点糊涂，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冯副队长选择后退一步，避免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倒是让他身边的几个小青年看呆了——他们堂堂的冯副队长在村里一向是说一不二，甚至有时候还会跟生产队的大队长硬碰硬来两句，却在迎接其他村交换青年的第一天就触上了这样的霉头，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同时，在场的所有青年也都莫名其妙的被秦晚晚身边的这个……一开始并不太起眼的青年给震撼到了。
徐言坐在位置上明明那么不起眼，甚至身上的衣着也很是普通，可他身上的那股气质就是能给人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之感，让人看了一眼之后就绝无可能再将其忘记。
这种可以说天然的压迫感是在场的其他人所不具有的，哪怕在村长甚至镇长一类的官儿身上，都是很难见到的。
“我吃饱了，冯副队长。”
因为徐言刚才的答复，李美芬看起来心情比刚才好了许多，说话声音也响亮了些，将饭碗吃净后，便“蹭”地一下从位置上起身。
白芦苇又紧跟着扒了几口饭，直到感觉食物塞到了嗓子眼，这才放下了碗筷。
“好，我们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临时住的宿舍，在这边儿。”
负责安排交换青年住宿问题的本地青年立刻从人群里站出，率先在前头引路。
李美芬和白芦苇走在前头，秦晚晚勉强吃下最后一点菜后，也同徐言肩并着肩跟在那人身后，朝村里其他方向走去。
“您今晚就先在我们家凑合住一宿，你看成吗？”饭桌旁只留下了赶车的老汉一人。
由于不是到百花村来交换，只是过来送人，住一宿就走，村里临时给老汉安排的住处就是其中一个有空房的村民的家。
“成。”
穿过几条不太宽敞的村里的道路，秦晚晚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屋子，看起来和他们村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嘛。
在来的路上，百花村周围的那些麦田和稻田看起来也跟他们村差不多的产量，咋可能让这村里的每个人都吃上饱饭？
这么想着，秦晚晚又回忆起在饭桌上，徐言毫不犹豫替她说话的场面，目光有些犹疑的又转向了身边的徐言。
今天的徐言看起来格外分裂。
明明来的路上，为了她特意下去推牛车，在饭桌上还主动替她盛菜，帮她回怼冯副队长，可是等她主动凑近时，他又有些刻意的逃避，让秦晚晚意识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觉得我今天冷着你了。”
蓦地，秦晚晚目光刚转过去，就正对上徐言望着她的目光——看样子，已经看了很久了。
“有……有点吧。”
“那个老汉是王支书选的人，除了给咱们赶车之外，还有点要看着人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监视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