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知道有些话不能随意说出口，往往有时候一不小心出口的话被某些人听到，都能成为给自己找来祸患的起因，所以她说的声音并不大，可张老爷听的清清楚楚。
内心的思路终于改变，彻底打破了原本的期待，张老爷深深叹息。
“周姑娘说的没有问题，之前是老夫我思想狭隘了，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多亏周大夫苦心提醒了。”
周婉儿表情缓和许多，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张老爷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我也不过是略微说了一点自己小小的建议罢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张老爷手里。”
她眼神一动，“再则，我这番话，确实有点惊世骇俗的，也多亏张老爷耐着心思听完，并且给出回应。”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张老爷苦笑，可若是他一意孤行不听劝告的话，恐怕罗恒县是真的要死路一条了。
寒暄几句，周婉儿注意力重新落在那些缝合过伤口的汉子们身上，仔细观察着他们的神态和病况。
有些汉子已经发起了高烧，有经验的大夫在一边照顾着，用酒水擦身子，用布浸泡了冷水放在额头上，到时辰了再喂下去周婉儿亲自配的药，看上去到也算是井井有条。
周婉儿的视线一路挪过去，落在之前那个被称作“牛子”的汉子身上，一挑眉，指着他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问道：“他是谁？”
张老爷上了年纪了，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摇摇头。
“我没有太大的印象。”
顿了顿，他又“啧”了一声，说道：“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其余的，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周婉儿也没有强求，抬抬下巴示意张老爷看地上躺着的牛子，问道：“那他呢？”
这次张老爷倒是认出来了，眼神颇为诧异，“这人不是宋家的大少爷吗？听说好像是个养子。”
周婉儿立马来了兴趣，“张老爷详细说说？”
“是这样的，之前刘家勾结之前的县令，已经被抄家了，我从其中发现了刘家和宋家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所以顺带着把宋家这个隐藏毒瘤也铲除了。”
“莫非，这宋家大少爷只是宋家推出来的一个挡箭牌？实则什么都不知道？”周婉儿眯着眼睛，下意识猜测。
张老爷一拍手，激动的不行，“周大夫真的是厉害！这都能猜中！”
说起这个，他也很是无心无力。
那宋家和刘家勾结许久了，一起贩卖女子，只不过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说是狼狈为奸吧，但实际上和与虎谋皮没有太大的差别。
往日里，刘家的家主和宋家的家主都是精明人，不会有过线的野心，直到这次的刘家家主接手之后，那一个实打实的蠢材，把刘家内部搞的一团乱。
从外表上来看，刘家还是曾经的刘家，可内地里，刘家的产业已经有不少都被宋家侵吞了，他当时也是查账的时候才发觉，一些挂在刘家名义下的铺子，实则收入都到了宋家那边。
“这宋家不简单啊，这样张老爷都能查出来，真的厉害。”周婉儿真心夸赞。
张老爷听了乐呵呵，高兴极了，但嘴上还是很谦虚。
“没有没有，之前老夫就在户部，若是这么点东西都查不出来，恐怕早就撂挑子了。”
说着，张老爷面色沉了下来。
“宋家除了这宋大少，还有一个小儿子，从小千娇万宠的长大，对这个长子要求极为严苛，美名其曰说是长子要继承家业，不得不如此。”
周婉儿一挑眉，顺着他的话接口：“实则，这人不过是宋家最后一张牌，遇到危难时丢下的弃子，甚至那小儿子，也不是简单的单纯，实则心计阴毒是吗？”
张老爷是真的佩服：“周大夫又说对了。”
周婉儿眯着眼，看着那边的情况，找来一个大夫低声吩咐了几句，重新恢复了之前的表情，就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和张老爷随意唠嗑。
当时张老爷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等着周婉儿亲自守着那些伤病们度过危险期，去府邸休息之后，才派人把之前查出来的，所有关于宋家的消息一并送了过去。
卧房之内，周婉儿坐在床边，伸着胳膊，视线总是不自觉飘到一旁的卷宗上，又感知到面前之人并不怎么美好的心情，强行挪回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成功作出来的，看起来比起之前更狰狞恐怖的伤，再看看林昭衍拿着药，小心翼翼给她上，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姿态，忽然有点心虚。
“咳，好了吗？”
林昭衍抬起头来，一双深邃的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出来点点橘红色的暖光，看着是温暖的场景，可周婉儿只觉得自己莫名有点冷。
“蛮族身形壮硕，力气奇大无比，我记得来之前我就告诉你了。”
完犊子，更心虚了。
周婉儿不是轻易低头的人，她下意识挪开视线，倔强道：“那是意外，我以为我一刀能了结了他的。”
“蛮族皮糙肉厚，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娇气？”林昭衍脑子里的话想也没想直接就说了出来，顺溜的可以。
周婉儿惊了，不敢置信，“我娇气？”
她还娇气了？她哪里娇气了！
烛火一闪，林昭衍的耳朵似乎有点红，但是烛火本就是红的，映衬之下十分不明显，周婉儿也没有多在意，只是执拗的看着林昭衍，要他给一个说法，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有人说她娇气的！
林昭衍匆匆上了药，包扎好，直接起身，一刻都不多留。
“现在已然深夜，男女有别，我先出去了，周姑娘好好休息，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周婉儿沉默片刻，拿过桌子上的卷宗，看了起来。
天光微亮。
“大人！周大夫！不好了！有一个病人出事了！”
周婉儿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