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委屈，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机会。
周窈窈低着头，额头抵着他的胸膛，视线有些模糊。
他们两个都没有错，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回不去了。
再也没有办法回去。
是他们之间有缘无分，不是她不肯给沈阔机会。
“沈总，你让我给你机会，谁给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机会？”周窈窈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声线抖得不像话，她把这些怨恨，这些委屈，深深得，深深得压在心脏里。
不去碰，不去想。
就好像，不去想，就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抬手，有些疲惫，但还是很坚定地推开了沈阔，神态近乎于漠然。
“我们之间，回不去的。”
乃至于，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好的回忆，就算回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沈阔的喉结上下一动，太阳穴砰砰砰地跳着，跳得他又烦又燥，心口像是被灌入了风，吹得他遍体生凉。
“是我的错吗？”他委屈的，很小声地问，“我不知道你怀孕了，我不知道姜枳涵会对你动手，我甚至……”
他现在仍旧清楚得记得将周窈窈送进手术室里的瞬间，记得她呼吸很轻，却小心翼翼地说肚子里有宝宝的瞬间。
不是恼恨，不是怨憎。
甚至一点对周窈窈自作主张的迁怒都没有。
只有心脏一下重似一下的跳跃，心脏沉到谷底，又轻灵地跳跃到水面。
在周窈窈受伤与她怀孕之间，情绪不断地转换。
担忧，紧张，无措，以及对这个好消息的喜悦。
沈阔出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他不想让周窈窈怀孕，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复刻他的人生轨迹。
不想让错误继续延续下去。
可在那一刻，沈阔关于这些看似所谓的理智的想法，统统都消失掉了。
他抬头就看到始终陪在他身边的齐沣，他想把这个好消息散出去，想让所有人都来祝福他。
甚至，他想，也许他和周窈窈之间，并不一定会关系恶劣。
哪怕开端是如此的不堪，却也已经走到了这里，为什么……为什么奇迹不能发生在他们之间。
恶俗小说里写先婚后爱。
他也许真的可以和周窈窈如此呢？
当时，他一眼不错地看着手术室，提心吊胆地等着周窈窈的手术结果，脑海里一时想到的是周窈窈万一出事了，万一……
他不敢想，只能往更好的方面去想。
他想，大平层应该可以重新装修了，要装出一个婴儿房来，哪个品牌的婴儿用品比较好呢?
然后，他又想，他似乎缺少了周窈窈的婚礼，缺了她结婚照。
一切女孩子应该期待的东西，她从来都没有。
分明是沈氏总裁的夫人，身份已经如此的显贵了，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
都要补上的。
沈阔想，定一个大的酒店，请帖都要发给谁？
告诉全天下，他结婚了。
他和周窈窈结婚了。
他们之间也能生出一点……类似于爱情的东西吧？
可后来，他失智了。
也许是因为医生的失误，也许是因为姜枳涵的算计。
但总归，他在得知周窈窈并没有怀孕的那一刻，是对她深深得失望。
为什么要骗他？
就因为担心失去总裁夫人这个位置吗？
这个位置这么重要，重要到要不择手段到如此程度，他分明已经再三的同她解释过了，解释了他和姜枳涵之间的关系。
可是周窈窈还是不相信，她从来都不信他，更不值得他给予她信任。
那时候，太生气了。
如果真的能够静下来，就会发现事情的端倪，可他不肯，也不想去想。
那段时间，关于周窈窈的一切消息，他都避之不及。
如今再回头看，失去孩子，最难过的是孕育着生命的周窈窈。
她要做多少努力，才能够避开自己，避开沈家的所有人，甚至避开沈晴雅……吃尽苦头，将这个孩子保留下来？
周窈窈面色苍白地看着沈阔，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笑容挂在周窈窈的脸上，显得那么的苍白。
“沈总，错的不是你，错的也不是我。错的是我们。”
他们两个，都看轻了命运，都以为能够将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都以为……
到头来才发现，有些事情，真的半点不由人。
沈阔怔在了原地，他不理解，不明白。
他向来不信命，更不屑于所谓的宿命之说。
但现在，他灵魂似乎在这一刻涤荡了一下，一种剧痛从灵魂里传递出来。
面对周窈窈的这种言论，他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感。
身居高位的人，谁信命？
这一刻，他却生出深深的无力感来。
如果真的是命运纠缠，为什么留给他们的是这样一地的残花败柳？
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周窈窈！”沈阔红着眼，死死的攥着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信什么命不命，我只知道，我以前不懂，我做错了事情。我想弥补你，我想有一个好的开始，我……”
“沈总！”周窈窈紧皱着眉头，“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对你，从头到尾，都不抱任何的期待。孩子没了，这件事情，从本质上，怪不到你。你和我只有身体上的利益，并没有感情上的纠缠。是我一次次做错了选择，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我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沈阔听着她的诛心之言，呼吸一点一点地泛着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现在，我付出了，也得到了我的报应，就足够了。”周窈窈对沈阔说，“我们之间，何必要那些看不见的纠缠？”
她的态度是如此的笃定。
却也让沈阔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喉结上下一滚，这个猜测一旦成型，瞬间占据了他的心，他几乎是沙哑着声音，如同嗓子里滚刀子一般，一字一句地问：“你的意思是……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周窈窈格外的坚定，“也许我喜欢过你的身份，喜欢过你的权利，喜欢过你的金钱，但沈总，你本人，并不值得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