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客人络绎不绝。
大厅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的窃窃私语来。
姜晓晓第一次走进这种豪门富贵的人家，又不敢做多余的事情，只能够小心地缩在角落里，尽量不影响任何人。
应该一开始就走掉的，只是现在突然要走的话，就太突兀了。
而且……
姜晓晓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这种事情，她一个外人不应该来，下飞机的时候，她也明确地提出要离开，但沈阔竟然让她跟着一起来。
姜晓晓抿了抿唇。
也许对周窈窈来说，确实是有需要她的地方。
咚咚咚。
脚步声响起。
沈孝从楼上下来，他站在楼梯的拐弯处，目光轻轻地落在沈阔和周窈窈的身上，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小阔，去见爷爷最后一面。”
咚！
沈老爷子……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沈阔跟着沈孝，进了沈老爷子的病房。
周窈窈被管家安排到了一个角落里坐着，让她暂时休息一下。
“少夫人，你现在还不算是被公开。暂时先在这里躲个清闲，等一下……”管家顿了顿，表情十分的平淡，“老爷走了之后，可能就真的要人仰马翻了。”
他已经上了年纪了，脸上沟壑纵横，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
仿佛生老病死这种事情，如同吃饭一样简单。
周窈窈抬眸看向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哀伤的痕迹来。
“老管家看起来不是很难过。”周窈窈抿了抿唇，有些残忍地说出这句话来。
尽管这种方式不应该，可她一直被沈家上下排斥在权利的中心，想要套话，就只能从管家这里入手。
老管家淡淡一笑，年迈的声音里仿佛夹着无数的过往：“怎么会不难过？不过是看得生老病死多了，习以为常了而已。”
习以为常……
要见多少生死，要经历多少事情，才能够真正的对生死做到，习以为常。
“对不起。”周窈窈忽然止住了接下来的话，诚意十足地道歉。
老管家看着周窈窈，微微一笑：“少夫人，我以为老爷的心思，你们早就清楚了。现在看来……是你们还执迷不悟。”
“嗯？”周窈窈不解地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只是摇头，抬手，以一个长辈的姿态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少夫人，该过去的都过去了，老爷说，那一辈的爱恨情仇，早就不应该留下来了。他很开心，这些孩子们，没有因为受到他们的影响而变得不合。”
“少夫人，也感谢你，至少没有怀着怨恨的心态。”
周窈窈听不懂了，但现在也不是详细谈这些的事情，她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老管家温和一笑：“没关系，听不懂也没关系，后辈有很多路要走。”
留下这句话，老管家转身再次进了沈老爷子的房间。
房间里阴沉，尽管暖气已经烧的很足了，可还是难免有些阴寒，一股难闻的药味混着行将就木的体味在房间里飘荡。
干瘦的老人躺在床上，混浊的眼睛望向沈阔。
他几乎已经认不出沈老爷子了。
在沈阔的所有记忆力，沈老爷子一向是高大的，体面的，总是有着迫人的威严。
可事实上，现在的沈老爷子，也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与那些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沈阔走到他的身边，没有坐下，只是静静地站着。
沈老爷子很艰难地招了招手，让他更靠近一点。
沈阔摇了摇头：“您要吩咐什么，就说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会闹的。”
不会闹得。
沈氏万分危急的时候，你推尚且年幼懵懂的我上位，我不曾闹。
如今沈孝既然已经回来，你不放心我，要在即将故去这一刻安排好后事，我也不会闹。
想要什么，我拱手奉上。
沈家生我养我一场，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这份恩情，于今日，也就还清了。
沈老爷子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无力地重重垂下，他转动着混浊的眼珠，长久地看着沈阔，良久，才从喉间含糊吐出一句：“你怪我。”
“不怪。”沈阔略微偏头。
一声重重地叹息。
“你怪我，赶走了你母亲。”
沈老爷子继续喃喃道。
“你怪我，告诉你真相。”
沈阔知道姜枳涵是他的亲生妹妹，是在七岁那年，是在病房里，他还发着烧，嗓子干涸，唇被烧成了白色，干涸起皮。
沈家留下照顾他的佣人不知道去哪里躲懒了。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本来想着，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偏偏求生欲让他挣扎着爬起来，拿到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只是放下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水壶掉在地上，发出啪得一声巨响，摔碎在地上。
不多时，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就走了进来，她在看到沈阔的时候愣了愣，然后小心的、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走向他，颤颤巍巍地抓着他的手问：有没有受伤？
沈阔此时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会爱他。
他冷冷地看着这个女人。
女人抬起手来，抚摸着他脸的指尖都颤抖着。
“妈妈！妈妈！”一个小女孩忽然哭着尖叫着从走廊走过。
女人愣了一瞬，慌张回神，她忙把桌面上的水放到沈阔的手里，匆匆丢下一句：“你等我。”
然后就追了出去。
水已经放温了，沈阔捏着杯子喝了一口。
他呆呆地盯着病房门口，就看到那个女人温柔地抱着小女孩走了进来。
小女孩可能也生病了，脸色十分的苍白，全身心地依偎在女人的怀里，小声地吐槽着女人。
女人抱着小女孩时的神色格外的温柔，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她抱着小女孩走到沈阔的床边，对小女孩说：“叫哥哥。”
小女孩不痛快地看着沈阔，瘪着嘴，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哥哥。”
“哥哥？姜家的私生女，也配喊我沈家子孙一声哥哥？你去问问姜家，他敢不敢认你这个女儿！”沈老爷子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
女人抱着小女孩惊慌地站了起来：“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