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苗说起来这儿的原因，小脸上满是不甘：“爹爹非要把我送来这，让我立立规矩。可我不明白，凭什么只有男儿才能行商出游，女子就不行，我并非生来就比他们差！”
方婧韵听到这，忍不住为她鼓掌。
在这个女子的话语权等同于零的时代，女孩子们被三从四德束缚一生，男人用女诫、女训织成牢笼，困住女子一次又一次觉醒的机会。
而最先在这座“暗屋”中清醒过来的，则被人视作异类，抓到了这里。
“我想云游四海，爹说我混账！”
“我只想织出全京城最好的锦缎，不想嫁人，家里人就把我送来这里！”
“我也是，我只想做一个最好的厨娘……”
越来越多的女孩子围了过来，说着她们的苦楚与愿景。
方婧韵心口一热，一拍桌子。
“是啊，女子为何不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站了起来，眼里是渐渐亮起来的光点。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相夫教子，一定要温良恭俭？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不是从女子腹中来的，为何他们要反过来批驳我们不守规矩？”
“又或者，到底什么才是规矩？”
一语落下，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小姐们围坐在她身旁，同时陷入了沉默。
下一刻，有人陆续地抬起头来，秦苗第一个握住了她的手。
“方姐姐，你说得对！”
她刚说完，小姐们纷纷点起头来。
昏暗可怖的女德书院在她们眼里向来是没有光亮的，直到这位方小姐的到来，如一道破晓的曙光，劈开了墨一般无边的黑暗。
方婧韵就这么在书院里站稳了脚跟，夜里，几乎每个小姐都想邀她去做自己的室友。
她倒是很坚定，牢牢地抱住了秦苗的胳膊。
“抱歉了各位，我已经对秦姑娘一见钟情了！”
夜里，寒蝉凄切，哀怨宛转。
小姐们已经各自安寝，巡寝的瘦嬷嬷也已吹灯歇下。
夜深人静时，突然，书院东侧的矮墙边烛火微动，在墙上打下一个臃肿肥胖的影子。
“这两天你给我好好地盯着方婧韵，我一定得抓着她的的错处，虽说不至于要了她那条贱命，但也得把她那张脸给我划烂了。”
胖嬷嬷恶狠狠地看着笼罩在夜色里的厢房，说完，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分到了几个男人手里。
“记着，任务完成之后，另有重赏。”
交代完任务后，男人们隐到了黑暗里，胖嬷嬷垫了垫手里的钱袋，撇了撇嘴：“竟就只给了这么点钱，这姓梅的难怪只能做个妾！”
夜里的风声暂且盖住了人心的诡谲。
第二日起床，方婧韵可真有些不好受。
这时候的人讲究以瘦为美，对女子细腰的追求几乎到了一个病态的程度。
为此，书院从不给人吃饱饭，不管读了多少书，练了多少次步伐举止，每一顿饭就只有一些清粥小菜。
“不行了，我真受不了了！”
方婧韵没什么爱好，就好那么一口吃的。
这日日清汤寡水的，还不如让她剪了头发去庵里做姑子！
终于，一晚夜黑风高，方婧韵终于熬不住馋虫，决定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开个小灶。
她之所以这么肯定厨房藏了好东西，看胖嬷嬷那一身肥肉就能知道。
果然，到了厨房，略略翻了几下，就被她搜刮到了好几张肉饼。
方婧韵打包了好几块，给和她一屋子住的姑娘都带了点宵夜。
姑娘们白天从没吃过饱饭，见到荤腥的那一刻险些落下泪来。
“慢点吃，慢点吃，这都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方婧韵于心不忍，又把自己的饼给匀出去了半张。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抬头，竟是胖嬷嬷横在门前，气冲冲地指着方婧韵叫骂起来。
“你个贱丫头，还真是死性不改，如今竟还敢做出偷东西的事来了！”
不是吧，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方婧韵暗叫不好，估计这老婆子也是想半夜去偷个嘴，这才能这么快发现丢了饼！
“来人呐，给我把这几个不知廉耻的丫头拉出来，各打二十手板！给我狠狠地打！”
胖嬷嬷圆手一挥，上前的竟是几个面生的男人。
方婧韵眉头一紧，挡到同屋的几个姑娘面前：“一人做事一人当，东西是我拿的，尽管罚我一人就好。”
“呵，由不得你逞英雄，都给我上！”
这几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书院里的下人，听到命令眼里都冒了光，七手八脚地来抓屋里的姑娘。
姑娘们都只穿着里衣，见到外男本就羞愤欲死，偏偏这几个男人还想占便宜，说是打手板，手却往人身上摸。
方婧韵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群男的分明是来揩油的！
“手如果还想要的话，都给我好生收好了！”
她的警告从来只有一次，更何况这一次她是动了真火。
“哟，方大小姐这是又要耍威风？你倒是耍呀，看谁能应你的声？”
胖嬷嬷抱着胳膊在一旁作壁上观，方婧韵磨了磨后槽牙，终于，她挥拳出手。
“咚”地一声。
一个男人轰然倒地，满脸是血。
“这不就有人应声了？”
方婧韵甩了甩手，勾唇一笑。
“臭娘们！”
为首的高壮男人见状粗呵一声，抬手要来拧方婧韵的胳膊。
但方婧韵也不是个吃素的，一记侧踢直接将人绊倒在地，又狠狠一脚踩在男人的膝盖上。
“不自量力。”
男人们一呼而上，方婧韵眉梢一挑，见招拆招。
她越打越顺手，正要解决最后一个男人。
就在这时，一旁挤成一团的姑娘们突然同时爆发出惊叫。
方婧韵暗叫不好，回头一看，那胖嬷嬷竟不知何时蹿到了姑娘堆里，孔武有力的手一阵乱打，把最瘦小的秦苗给抓了出来。
“松手。”
方婧韵气息微沉，神色不善。
胖嬷嬷满脸的横肉一抖，极不客气地掂了掂手里捏着的碎瓦片，抵上秦苗白皙的脸。
“方婧韵，你若不停手，我，我就划花她的脸！”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