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树挪死，人挪活。这是爷爷说过的话。人挪一挪怎么就能活下去呢？小鹏举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明白归不明白，但他心里清楚，眼下的情景，必须要挪一挪了。
怎么说呢，爷爷去世后的第二年，灾荒降临。开始时尚能充饥度日，时间不长，家家户户锅碗瓢盆碰得叮当响，都被人们舔得干干净净。再后来，人们挖野菜，吃树皮，最后连马粪都成了充饥之物。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句话再一次应验。灾情发生第二年头上，除了旱灾之外，蝗灾、冰雹接连不断。严重的灾荒之后，又是严重疫情。灾荒严重时候，为了充饥，甚至出现了吃人肉的现象。灾民为了生存，甚至是公开卖人肉。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在当时情况下，父母为了活下来，直接杀掉自己的孩子来充饥。
戴鹏举小小年纪，几乎每天都会见到那么多人离开这个世界。他的那些邻居们，死的死，逃的逃，曾经热闹的村庄，早已变得狼藉不堪。
可是，自己能到哪里去呢？听大人们说，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种没有灾、没有难、没有疫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多远呢，很远很远又是多远？几天几夜，或者几个月，亦或者一年两年，没有人给他准确的答案。
但，小鹏举从小就不怕苦，他愿意像大人们那样，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临行前，他特意去了一趟爷爷的坟地。他跪在爷爷坟前，悄悄地告诉爷爷，他要走了，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他以后恐怕再也不能来看爷爷了，爷爷再也吃不到他做的咸饭了。说着说着，小鹏举就有些伤感，吧嗒吧嗒掉起了泪珠珠。
夏鹏举用脏兮兮的小手抹着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也是爷爷告诉他的话。
临走时，他想往爷爷的坟旁栽些花花草草，可是寻了半天也没寻见。可不是吗，这年月，花花草草都进了人的肚子，哪还寻得见。
第二天一大早，小鹏举悄悄地上路了。本来，他可以跟随“大部队”一起出发，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一个人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要一个人了，那何必非要等到以后呢，不如就从现在开始。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这又是爷爷告诉他的话。
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一会儿，跑一会儿，跑累了，走累了，他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一会儿，歇一会儿，他就继续走，继续跑。
有大人看到孤零零一个孩子，就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小鹏举好似看透了大人们的心思，瞪着葡萄样的眼睛，撅着小嘴说道。
天空飘起了细雨，像一把一把的毛毛扔到脸上，软软的，柔柔的，痒痒的，湿漉漉的。时间不大，雨下大了，噼里啪啦的雨点儿像天空撒下的豆子。小鹏举想，要是天上真能下豆子多好啊，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一边想着，小鹏举一边加紧了步伐，他要找个避雨的地方。
大约走了五六里路，远远的，他看到一个凉棚。这里之前是个卖大碗茶的茶摊，这年月，茶摊早就撤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雨还在下，天却渐渐黑了下来。“我大概要在这里过一夜了。”小鹏举心想。
想到黑夜，小鹏举心里就有点儿害怕。他害怕那个黑精灵又跑进自己梦里，怕它老是那么无休无止追赶自己。它为什么总是这么缠着自己呢？可是，想一想，它又并没那么可怕，它就是调皮捣蛋的家伙。或者，它和自己一样，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也没什么朋友和玩伴，它和自己一样孤单寂寞吧。
嗯，我要和它好好谈谈，我并不喜欢它，也不想和它做朋友，更不想和它玩儿，我要赶走它。想着想着，小鹏举心里竟然没那么怕了。
心里给自己壮胆儿打气，可是天真的黑了下来，小鹏举又有些害怕了。雨停了，尽管现在是夏天，但雨后的夜里有点儿冷。小鹏举没有像样的衣裳，什么像样的衣裳，一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
雨后的夜，天空没有完全放晴，一团一团的黑云正在蜕壳，云在渐渐变白，隐隐约约能看见月亮和星星了。有月亮和星星作伴，还有周围叫得欢的虫儿唱歌，他强制自己尽可能不要睡觉。但他太困了，走了一天的路，能不困吗。胡思乱想着，他就睡着了。
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东方露出了彩霞，红彤彤的铺满天边。小鹏举伸了个懒腰，想想昨天晚上，他睡得太香了，做得什么梦他完全不记得了。又好像，他什么梦也没有做。他有些奇怪，昨天晚上怎么没有做梦呢？
更庆幸的是，那个黑家伙没来吓唬自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正这么想着，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想好事了吧？”
小鹏举吓了一跳，这是谁在说话呢？四下里看看，一个人也没有啊，甚至，树枝上连一只鸟都没有。
“你是谁？”小鹏举有点儿害怕。
“我是我。”那个声音调皮的答道。
“我是谁？”这话问出来，小鹏举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只能这么问。
“哈哈，你是谁，你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吗，笨蛋。”声音里带着几分嘲笑和顽皮。
“我不是笨蛋，你才笨蛋呢。”小鹏举双手叉腰，噘着嘴，四下里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看不见，看不见，就是让你看不见……”声音带着其人的语气。
“有本事你出来？”小鹏举喊道，“你就是个胆小鬼。”
“你才是胆小鬼呢，你是怕黑夜的胆小鬼。”声音嬉笑着。
这话戳中了小鹏举的要害，他无言以对了。心想，他怎么知道我怕黑夜呢，这件事情我可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你，你，不许你说我的秘密。”小鹏举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助。
哈哈哈，声音笑了一通，“你生气的样子，我好喜欢啊！”说完，又是一通大笑。
2、
“悠悠晃，晃悠悠，我是快乐的小黑球。”
不远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迈着优哉游哉的步伐，向着小鹏举晃晃悠悠走过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光乎乎，圆乎乎，黑乎乎，高不足一尺，圆圆的，黑黑的泛着亮光，一道缝儿的俩眼，四方大口，一嘴锯齿牙，尤其那两条小细腿，有一不小心就被脑袋压折的危险，远远望去，就像一颗跑过来的独头蒜。这家伙第一眼看上去有些令人害怕，再看，又有几分滑稽和可爱。
小鹏举先是吓了一跳，继而笑了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啊？”
本以为这家伙只有细细两条腿，没有手。谁想到，听了小鹏举的话，这家伙圆乎乎的身体两侧，噌噌冒出来两只手，这家伙把两只手往腰上一叉，“我不是东西。”
这动作，惹得小鹏举大笑不止，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了出来。怎么说呢，它这那里是手啊，胳膊比腿粗不了两圈，胳膊头儿上两个鸡蛋大的球球，这就是手啊？更可笑的是它叉腰的姿势，它哪里有什么腰啊，简直就是两个鸡蛋陷到了肚子里。
笑过之后，小鹏举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他低着头，不住地打量着这个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呀，我叫小黑球。”
“小黑球？还别说，倒挺像你。”小鹏举好笑它的名字，说实话，它真的就是个小黑球。
“像我吗？我黑吗？我这是亮。”说话间，这家伙拿着杵子样的手挠了挠头，似乎觉得说的话有些不太准确，就又解释，“我这是黑里透着亮。”
听了这话，小鹏举又是捧腹大笑，“对，对，对，你说的很对，你这是黑里透亮，白白胖胖。”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这家伙听出话里有话，带着几分嘲笑自己的意思，“有什么好笑的，你个胆小鬼。”
嗯？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奥，原来刚才看不见身影只听见声音的这个声音就是这家伙说的。小鹏举明白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知道我的秘密？”
“告诉你了，我不是东西，我叫小黑球。”小黑球显然有些生气了，它把嘴巴长得像个瓢。
“好吧，算我错了。对不起行了吧。”小鹏举停顿片刻，“小黑球，你怎么知道我的秘密，我可从来没跟别人讲过。”
“因为，因为我经常去你的梦里啊。”小黑球得意洋洋的说道。
它的话一说出来，小鹏举登时吓了一跳，“啊，原来，原来你就是梦里追赶我的那个家伙？”
小鹏举被吓到了。小鹏举生气了。他向后退了几步，吃惊地望着眼前的这个怪物。
小黑球见小鹏举害怕起来，便有些懊悔，它把脑袋耷拉下来，把嘴噘得像个葫芦，鼻孔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噗嗤，小鹏举又笑了起来。怎么说呢，直到这时小鹏举才发现，原来这家伙五官七窍长得还挺全乎，要不是它呼哧呼哧喘粗气，还真没看见它长着鼻子呢。
小鹏举一笑，小黑球也跟着笑起来。笑一笑，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似乎都没有了。
“你有耳朵没有啊？”除了笑，好奇也在削弱着小鹏举内心的恐惧。
“有啊，我怎么会没有耳朵呢？”
“在哪里？我看看？”
“不让看。”
“不让看就是没有。”
“有。”
“有为什么不让看。”
“不让看就是不让看。”
“不让看就是没有。就是没有。就是没有。”小鹏举一连说了三遍，声音越来越高。
“看吧，看吧，看吧。”小黑球不太情愿地回了一句，而后，噌噌在脑袋上冒出来两个耳朵。
小黑球的耳朵一冒出来，小鹏举再次笑得前仰后合，只笑得捂住了肚子。怎么这么好笑吗？可不是吗，小鹏举没想到，这个圆乎乎、黑乎乎的家伙，竟然长着一对马耳朵。和它那细胳膊细腿比起来，耳朵与身材极其不匹配，足有一尺长的耳朵直愣愣竖在头上，既好笑又特别。
小黑球不高兴了。它一不高兴，大嘴巴的嘴角撇到了耳朵后面，圆球样的脑袋也耷拉下来，鼻子眼儿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本来就是一条缝儿的眼睛更是看都看不见了。
“我说不让，你非要看，看了又笑，不和你玩儿啦。”说着，小黑球迈着忧郁的步调走到一棵树下，它往那里一蹲，收起双脚、双手和耳朵，瘫在那里像块又丑又硬的石头。
小鹏举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就像小黑球发现了自己秘密一样，小黑球嘲笑他，他不是也不高兴吗？现在，他发现了小黑球的秘密，却要嘲笑人家，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小鹏举慢悠悠蹭到树下，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小黑球，“小黑球，小黑球，你别生气啦，我给你说对不起还不行吗？”
小黑球依旧是个球，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小鹏举说了好几遍，依旧如此。
小鹏举没有办法了，他坐到地上，双手托着腮帮子，撅着小嘴，静静地看着小黑球。
3、
太阳升得老高了，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照在小黑球的身体上，黑里透亮，泛着刺眼的光。
小鹏举捅了捅小黑球，小黑球好像就是一个小黑球，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一抓金，二抓银，三抓不笑是个好人……”小鹏举伸出三根小手指，作挠痒痒状，轻轻在小黑球身上蹭来蹭去。小黑球仍旧是不声不响的小黑球。怎么会呢，爷爷在的时候，小鹏举也是这么挠爷爷的膝盖，每次爷爷都是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胡子撅得老高，这一招失灵了。
“盘，盘，盘脚盘，盘十年，十年整，买辣饼，辣饼辣；籴芝麻，芝麻贵，你的小脚蜷了这一对……”小鹏举盘腿坐下来，嘴里哼着，拍一下自己的脚丫，又拍一下小黑球，拍来拍去，小黑球仍旧毫无反应。
莫不成刚才就是一场梦？是的，就是一场梦。小鹏举这么想着，要不然，这么一个东西怎么会说话呢？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停留很久，他还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临行前，他告诉小黑球，“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要走了啊？”
说着，小鹏举跺着脚，假装离开。小黑球仍旧没有动作。小鹏举真的无计可施了，他真的要走了。
“小黑球，我真的走了啊？”小鹏举三步一回头，两步一扭身，恋恋不舍地向前走去。
这一天，他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兴奋和快乐，他变得忧郁起来。小黑球的样子总是在他脑海里蹦来蹦去，想到小黑球细细的胳膊，细细的腿，还有那双马耳朵一样的耳朵，小黑球就禁不住噗嗤乐起来。想到小黑球变成圆乎乎一块不声不响的石头，想到自己怎么摆弄它都无济于事，小鹏举又变得伤心起来……
火红的晚霞铺满西天，太阳挂到西山，像半个熟透的西瓜。时间不大，天就黑了下来。
躲到一块石沿儿下，小鹏举的肚子咕咕咕叫得厉害。是啊，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他太饿了。用舌头舔舔干干的嘴唇，深深地咽了两口唾沫，咕噜噜，肚子响得更厉害了。小鹏举想到了爷爷做的抿须儿、苦累、咸饭和馅团子，想到了爷爷给他买的缸炉烧饼，爷爷怎么会做那么多天下的美食呢，听爷爷说，娘做得更好吃，我一顿能吃一大碗呢，可是这些他都不记得了。
团缩着，遐想着，想着想着，小鹏举就睡着了。
突然，天空挂起了风，风很烈，也很大，风里面裹着沙尘，呼呼呼地叫着。风一会儿变成一条大狼狗，一会儿变成一只打老虎，一会儿又变成一只老鹰，它们向他追赶而来。
小鹏举被吓坏了，他拼命的跑。
脚下平坦的路突然开始塌陷，一个坑连着一个坑，小鹏举边跑边跳，随时都有掉进深坑的危险。
深坑不见了，眼前的路又变成了漫无边际的沼泽地，沼泽地长满了高高的杂草和荆棘，他身子被杂草缠绕着，他的身子陷入泥沼，他挣扎着，使劲儿挣扎着，可是，挣扎的越厉害，他的身子就陷的越快。
他想喊救命，可是嘴巴长得老大，就是发不出声来，他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不但喊不出声来，他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小鹏举醒了，啊，原来是一场梦！他惊魂未定，看看四周，除了偶尔的虫鸣，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深蓝色的天上，半块月亮摇摇欲坠，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它们好像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又想起了小黑球，难不成又是它在作祟？小黑球啊小黑球，你为什么总是纠缠在我的梦里，为什么不理睬我了呢？想一想，白天的时候，他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呢？他还没来得及问它呢。
咕噜噜，咕噜噜，肚子又叫了。有人好像听到了他肚子的呼唤，突然，从上面掉下来个东西，砸到了小鹏举头上。啊呀，摸了一下脑袋，又看看地上的东西，原来是一个鲜红鲜红的大苹果。
小鹏举眼睛一亮，赶忙拾起大苹果。又四下看看周围，没有一个人。把苹果在破烂衣服上蹭了蹭，小鹏举长大嘴巴咬了一口，瞬时间，好像一汪蜜水倒进嘴里，真甜啊！
谁给的苹果呢，又是谁的苹果，小鹏举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双手紧紧抱着苹果，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跑了。
眨眼功夫，小鹏举就吃掉了大苹果，连苹果核都没有剩下。用衣袖抹抹嘴，用舌头舔舔湿漉漉、甜滋滋的嘴唇，又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小鹏举十分满足，立马也有了精气神。
正在这时，他听见沙沙沙的声响，吓了他一跳。沙沙沙，响了几声停了，停了一会儿，又沙沙沙响起来。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赶忙起身，四下里寻找。尽管有月亮和星星，但那点儿光亮算什么，到出都是黑乎乎的。好黑夜不如赖白天，突然想起这句话，这也是爷爷告诉他的。
正惊恐中带着疑惑，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笑声，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声。寻声望去，就在自己所在的那块石岩上，一个黑乎乎、圆乎乎的东西，正在冲着小鹏举笑。如不仔细看，真的还发现不了他呢。原来是小黑球。它坐在石头上，一边啃着个大苹果，一边嘿嘿嘿地冲着他笑。
4、
小鹏举又惊又喜，又怒又气。
“怎么，又生气啦，你年纪不大，这气性可是不小啊！”小黑球一边啃着苹果，一边乐呵呵地对他说。
“我，我才没有呢！我才不像你，你比我气性大多了。”
“有吗，我什么时候生气了，你看见啦？”
“你要不生气，干嘛变成一块又丑又硬的石头，叫你也不搭理我。”小鹏举问道。
“有吗？没有啊。”
“你撒谎！”
“好啦，好啦，不逗你啦，是我不好行了吧。”小黑球噌地从石头上跳下来，迈着悠闲的步伐，嘴里哼哼着，“悠悠乐，乐悠悠，我是快乐的小黑球。”
小鹏举依旧不依不饶，“梦里是不是你？你为什么总是到我梦里，还吓唬我？”
“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晚上一睡觉，我就跑进一个人梦里，逃也逃不出来……”小黑球显得很委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话说出来，小鹏举就有些后悔，“东西”两个字眼儿，几乎成为他们之间不愉快的绊脚石。
小黑球看出了他的心思，这一回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我从很深很深的海底跳了出来，跳出来，我就是这个样子。”
说话的时候，小黑球面带严肃，十分认真，唯恐小鹏举又说自己撒谎。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回。”
小黑球听到这话，也是十分高兴，一高兴，它那双马耳朵就噌噌冒了出来，左右摇摆，好似跳舞。小黑球的马耳朵冒出来，小鹏举噗嗤一声又笑了。小黑球并不生气，反而让耳朵摇摆的更厉害，如此一来，小鹏举笑得更厉害了。
此时，东方泛了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
“对了，这是要去哪里呀？”小黑球问。
“我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小鹏举挺直了腰板，一副大人的样子。
“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多远？”
小鹏举的脸有些忧伤，是啊，他要到哪里去呢，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
“你一个人吗？”小黑球问道。
“嗯”小鹏举点点头，“我爷爷说过，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要学会独立。”
“那，我和你作伴怎么样？”小黑球把黑乎乎的圆脸凑过来，睁着一条缝儿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好啊，好啊。”听了小黑球的话，小鹏举心里也很高兴，不管怎么说，他也总算有个伴儿了。
太阳出来了，鸟儿叽叽喳喳地叫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征程开始了。
这一天，小鹏举又迈出了轻盈而快乐的步伐，身后，小黑球捯饬着两条小细腿追赶着。小鹏举回头看看，见小黑球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他就故意加紧脚步，有时候还一路小跑，他一跑，小黑球也跟着跑，跑起来，又是呼哧呼哧喘粗气，乐得小鹏举直不起腰来。
见小黑球实在跑不动了，小鹏举就坐下来休息。他薅了几把杂草，他薅草，小黑球也跟着薅，它的手抓不住，就用嘴巴咬，草的根很结实，小黑球嘴巴咬着，屁股撅着，使劲儿往后拽，草拔起来，小黑球来了个屁股蹲儿。
薅草干嘛呢？小鹏举自有他的打算。他把这些草扎起来，扎成一个鸟窝，又编了草绳，把鸟窝挂在腰间。他拍拍鸟窝，示意小黑球进来，小黑球会意，一蹦一跳跳进鸟窝，这一回，小鹏举又小跑起来，小黑球在鸟窝里颠颠簸簸，有几次差点儿调出来，它用牙齿狠狠咬住鸟窝的边缘，小鹏举看到小黑球可爱的样子，更加高兴了。
快乐就这么简单，轻而易举就来了。
跑累了，他们就慢悠悠的走。小黑球也从鸟窝里跳出来，俩人并排，迈着悠闲的步伐，大摇大摆向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走着。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小鹏举问。
“我叫小黑球。”
“谁给你起得这个名字，不好听。”
“我自己起的。”
小鹏举笑起来，“给你起名字还不起个好听的，怎么叫小黑球？”
“我就是个小黑球，不叫小黑球叫什么？”
小鹏举想了想也是，他本来就是个小黑球，不叫小黑球叫什么呢？停顿片刻，小鹏举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好啊，好啊，那你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字。”
“放心吧。”小鹏举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的样子。
一边走一边想，小黑球在后面加紧脚步跟着，一个劲儿的问，“想好了，没有，你想好了没有啊……”
小鹏举道，“起名字可是大事，哪有那么简单？就拿我的名字来说吧，爷爷告诉我，我的名字就是我爹找镇上的算命先生给起的。鹏举鹏举，多好听啊，大鹏展翅，一举冲天，多好听啊。”
提到爷爷和爹，小鹏举心里就有些难过。但难过有什么用呢，他要好好活下去，要大鹏展翅，一举冲天。
打消了心头的不愉快，小鹏举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对着小黑球看了又看，“我看，你就叫小蒜球吧！”
“小蒜球？这名字还不如小黑球好听呢。”小黑球有些不满意。
“黑蛋，怎么样？”说完，小鹏举自己也笑了笑。
“不好听。真难听。”小黑球撇着嘴道。
小鹏举解释，“怎么难听呢，爷爷说啦，难听的名字好养活。像我们村，有叫二狗的，有叫狗剩的，有叫木头的，还有叫脏小儿的呢。”
小鹏举的解释没有用，小黑球就是不同意。这下可难住了小鹏举。他挠着头，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忽然，他一拍脑门，对了，就叫“黑娃怎么样？”
小黑球的两条小细腿踱来踱去，想了想，“好吧，就叫黑娃。”
“黑娃？”
“嗯。”
“黑娃，黑娃？”
“嗯，嗯……”俩人又是快乐的蹦蹦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