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溜达的差不多，林枫和梁梦婉回到714病房门口时，摆在门外面的饭盒也不见了。进病房后，垃圾桶里照例多了一个剩了一半饭菜的饭盒，蒋志华手中的书又变成了他中午看的那本。
本来想着今晚没什么事，林枫打算开手机直播一会，可隔壁床的蒋志华早早就盖被子睡觉了，林枫怕吵到他，就没直播。
面瘫患者也不能过度用眼，林枫玩了会手机就没再玩了，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小声和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梁梦婉聊天。
梁梦婉知道林枫无聊，就从她的记忆里扒拉出那些久远的、没有林枫的碎片，细细碎碎地给林枫讲着，每一句都够林枫回味好久。
林枫听了一会就不让梁梦婉讲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好几天，剩下的留着以后说给我听。”
林枫说完往旁边让了让，“快十点了，要不你上来，我们睡觉？”
梁梦婉脱了外套上床，侧对着的林枫躺好。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林枫和梁梦婉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林枫蓦地觉得整张床都在摇，像是发生了地震。
林枫猛地睁眼，被吓醒了。
一偏头，就看到梁梦婉正冷着脸站在地上，早就躺在床上睡觉的蒋志华跪在林枫的床边，手抓着林枫的床拼命摇。
就着窗外微弱的亮光，林枫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显示是晚上十二点。
对了李护士说过，这个蒋志华白天很安静，到了晚上就开始闹腾，尤其是零点之后，闹腾的特别厉害。
蒋志华用力摇晃林枫的床，一边摇一边喊道：“不能睡在这里，你们不能睡在这里。”
就像中午那会一样，蒋志华拼命喊着这几句话，说完之后就再不说了，只抓着林枫的床用力摇。
林枫知道现在肯定不能继续睡着了，只好起身下了床，走到梁梦婉身边站好，“我们就站在这里看他闹腾吗？要不叫护士吧。”
梁梦婉皱眉看了蒋志华一眼，没说话。
“不要，不要叫护士过来，你们走，不能站在这里。”
林枫下了床后，蒋志华便松手放开病床，直奔着林枫和梁梦婉过来了，
蒋志华用力扯了下林枫的裤腿，喊道：“你们不能站着，不能站在这里！”
这一次，同样的话蒋志华重复了四遍。
四遍说完，他就从一个神经质话唠变成一声不吭的哑巴。
林枫低头看着蒋志华，“不能睡，也不能站，你想让我们怎么样？”
蒋志华站起来走到他自己的床边，把枕头压平整了，再把被子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盖住枕头，压得比酒店的床铺还要平整。
做完这一切，蒋志华转头看了林枫和梁梦婉一眼，扶着床边把脚上的拖鞋脱下。
就在林枫和梁梦婉以为他要上床睡觉时，蒋志华当着他们的面，钻到了床底下笔直地躺好，双手交叉摆在胸前，闭上了双眼。
这一切，似乎就是蒋志华对林枫问题的回答。
林枫看向梁梦婉，“他是什么意思？是在告诉我们，不能睡在床上也不能站着，只能睡在床底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蒋志华的床底下传出来，像是在回应林枫。
林枫蹲下了，看着在床底下躺成尸体模样的蒋志华，“蒋先生，我猜得对吗？”
蒋志华木木的转过头面朝林枫，他死命的瞪大双眼，没什么血色的嘴用力咧向耳根，要是化了妆，就是一个笑不出来的悲伤小丑。
林枫又问了一遍，“您是不是想让我们睡床底下？”
蒋志华抬起手，指着林枫背后的方向，闭着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林枫保持蹲在地上的姿势，扭头望向站在他身侧的梁梦婉，“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听他的？”
梁梦婉沉默不语。
林枫想了想道，“既然我们过来玩这个游戏，那就顺势跟着他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林枫说完转头看向蒋志华，低声问他，“蒋先生，您是不是喜欢听钟表的声音？”
蒋志华平躺在地上不理林枫，他左手摆在心脏的位置，抬起右手，用食指的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床板，一边敲一边数，一、二、三、四、五
这之后，无论林枫问什么，蒋志华都不给他眼神，专心地敲着床板。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
五十，五十一，五十二
林枫以为他会无穷尽地数下去，没想到数到六十后，蒋志华就停了下来，又从一开始从头数了。
蒋志华越敲手上使的力道越大，敲得整张床都在颤，敲得指关节受了伤，血一点一点地糊到了床板上
只是这一切，蒋志华都不关心。
第二次，蒋志华还是从一数到六十，然后从头开始。
第二次结束的时候，梁梦婉拿起林枫的手机看了一眼，此时是晚上十二点十二分，当蒋志华再次从一数到六十时，手机上的时间也在一点点变化。
梁梦婉把林枫的手机放到床上，“林枫，蒋志华每敲一下就是一秒，他在数时间。”
八、九、十
蒋志华敲着敲着，快咧到耳根的嘴慢慢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虽然没有一开始那么吓人，却总是透着股虚假的味道，不像是发自内心的。
随着零点的接近，蒋志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嘴角两边垂了下来，面无表情，死气沉沉。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不知道是不是敲累了的缘故，蒋志华敲床板时的力道越来越小，动作越来越僵硬，偶尔甚至会跟不上秒针变幻的频率
相应的，蒋志华敲床板时发出的声音也跟着变低，都快听不见了。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距离零点半更近了。
蒋志华闭着眼睛，缩着脖子继续轻轻敲着，一张脸白的跟纸一样。
林枫莫名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蒋志华在害怕，害怕零点的到来。
他们今天不用探灵，也不用直播，根本没必要冒进。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们掌握的线索又十分有限，林枫觉得还是先采取比较稳妥的办法好一点。
“婉婉，我们也睡床底下吧。”
林枫站起来，转身把他们的床铺得像蒋志华的床一样，接着从行李箱中拿出备用的毯子铺在床底下。
在林枫收拾床铺，铺摊子的过程里，躺在旁边床底下的蒋志华始终没有停下敲床板的手，嘴里一直在数数。
面瘫患者受凉会影响身体恢复，梁梦婉把帽子戴在林枫的头上，又把刚拆开的口罩递给他，“地上冷，做好保暖再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