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轻声询问，像是汪洋海面上的最后一根浮木。
萧承渊想要死死的抓住，执念亦如野草般疯长。
于是乎，宋喜喜便眼睁睁地看着少年黑黝黝的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色的锋芒。
他微微颔首，轻声回答着宋喜喜的问话：“疼。”
他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反倒是一脸认真地说着疼，这种反差叫宋喜喜越发的心疼。
对于萧承渊而言，过去的种种是漫长的十余载，但对于宋喜喜却是不过片刻的光阴，她印象中的那个少年还是会因为疼痛而落泪，会因为死亡而感到恐惧。
但眼前的人，的确是小时候那般张开的模样，甚至于还要更加出色，也越发的拥有了从前不曾有的坦然，失去的，是他外露的脆弱。
宋喜喜轻声对001道：【帮我探查一下萧承渊的身体状况。】
借助着交握的手，001很快便能得出扫描的结论。
【肩胛骨断裂，腿骨中箭……】
001缓缓地将少年身上受伤的地方一一报出，精确至极，却也让宋喜喜呼吸一滞。
他身上有浓厚的血腥味，宋喜喜甚至于都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血还是旁人的。
【宿主，你可以把生骨丹给他使用呢，不过半颗应该就够了，过犹不及嘛~】
001轻声提醒，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
这还是001头一回主动的给宋喜喜提醒使用系统道具。
结合着001刚刚异常的回答。
宋喜喜羽睫一压。
【001，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和我说的？】
001的运转程序瞬间卡壳了一下，它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宋喜喜，宋喜喜的话就接踵而至。
【不用着急和我说，待会儿再告诉我吧。】
虽然觉得奇怪，但宋喜喜还是听从了001的建议，将生骨丹掰成两半。
宋喜喜道：“这药不能贪多，一半足以。不过我掰的有点不好看，你将就一下。”
还不等萧承渊回应宋喜喜，萧承渊身上的雄蛊就炸开了锅。
【女主子给主人吃的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香啊！斯哈斯哈！剩下半颗不能给我们吗？！】
【馋死你得了，主子都还没收呢！再说了，这鹿血不够你吸收的么？还想打女主人的东西，你也不怕主人把你捏死！】
雌蛊无语的声音响起，它虽然也馋生骨丹散发的气息，但比起雄蛊这个铁憨憨，它就显得稳重的多。
雄蛊是个妻管严，被雌蛊骂了压根不敢说话，还十分狗腿的道：【好哒媳妇儿！我也是一片好心啊！咱们好了，主子的伤也能好得更快不是？】
【等等，我怎么觉得前头有些动静……？】
雌蛊却是语气一凝，警惕地说道。
宋喜喜想要细听，却发觉雌蛊的声音被压制，连带着一向躁动的雄蛊也没了动响。
再看眼前，萧承渊的血色眼眸逐渐消散，在日光的照耀下，瞳色甚至有些透明。
周围的皆是南巫族的遗民，他们完成了祭祀，将鹿血收集，却也不贪多。
他们恭敬地告退，身着异装的族人皆是默默消失在了雪地之中，而余下的人，身上着的衣物同一般的侍卫没有什么两样。
萧承渊伸手接过了宋喜喜递来丹药，却并未直接吞下，而是对宋喜喜露出了笑容。
他生的好看，处处长在了宋喜喜的审美点上，如今的脸上带着斑驳的血迹，一头墨发被寒风吹得凌乱，战损感直接拉满，这般展颜一笑更像是融开了的一汪春水，笑得宋喜喜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
“姐姐可是心疼我？”
他眉眼弯弯地轻声问着，宋喜喜的记忆好像一下子拉到了过去。
少年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面对她的好意，他警惕的像是竖起了浑身利刺的刺猬，嘶哑着嗓子，眸光深幽地看着她，问：“为何……要帮我？”
宋喜喜答不上来，她觉得有许多的缘由，但又不知道该说哪一个才最合适。
那时候的她，思忖了一会儿，轻声道：“姐姐只是心疼渊儿。善良的人，总是惹人恋爱的不是么？”
彼时的少年因为过于饥饿，于是偷了御膳房的糕点，被抓住之后，发觉还有另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太监在御膳房准备偷窃。
小太监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他的身上，慌乱恐惧地求着饶。
少年只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承认。
但很多时候，罪责不需要证据便可以直接落下，他被殴打地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小太监满脸泪水地看着他，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少年拒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拖着虚弱的身体慢慢的挪回了萧瑟的冷宫之中。
宋喜喜一直飘在他的身边，她愤怒地恨不得能显出真身将所有人赶跑。
但她被001阻止，只能做一个静默的旁观者。
如今，这一句心疼，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少年的心房，他眸光颤动了一下，伸手接过了宋喜喜递过去的吃食，慢慢地吞咽，饶是已经很饿了，他的姿态还是慢条斯理的。
而如今，少年眉眼长得成熟而凌厉，却软化了锋芒，轻声对她问出了那一句心疼。
旧忆在这一刻变得具象化。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是心疼你的，只心疼你。”
她认真地样子似乎戳中了眼前人的笑点，他伸手将宋喜喜圈在了怀中，贪恋地嗅着少女的气息。
他所有的怯弱，在她坚定的选择之下，永远都会变得底气十足。
他的月亮奔他而来，光辉只洒在了他的身上，是他渴求的偏爱。
他道：“那便有劳姐姐再多心疼一下渊儿。”
宋喜喜被他圈抱，便索性沉默。
她其实想问很多东西。
因为，现在这景象很明显。
萧承渊显然是有备而来，像是提前预判了萧凌云的动作，也提早的设下了埋伏。
估摸着，就算她不出现，不利用狼群帮忙，萧承渊也应该出不了事儿。
还有他拒绝了直接吞服生骨丹，分明雄蛊对生骨丹十分的向往啊！
以及，雌蛊那未尽的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