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事情还挺多……”
殷潜阳这么说着，脚步倒是悠闲。
比起上楼梯，下楼要舒服很多，没费多大功夫殷潜阳就来到了一楼。
说起来他确实有在公告栏看到那小子的名字，应该是个成绩不错的学生。
那个公告栏……
殷潜阳眸色闪了闪，这么仔细想想，他好像记得，那个公告栏不是用来表彰当届优秀同学的。
他的脚步不由得快了几分。
“等等我！”
“帮我带份草稿纸！”
“喂，你的作业还没交。”
下课铃响了，高中生充满活力的声音瞬间奔涌而出，整个教学楼刹那间热闹了起来。
有过往推搡的学生打闹时看了公告栏这边一眼，小声嘀咕：“这是哪个同学的家长吗？挺帅的啊。”
“看起来像哥哥，啧啧啧。”
公告栏前的男人盯着上面的文字愣了许久。
这个结果，他本应该想到的。
毕竟那扫帚上厚厚的一层灰尘，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五年前一名歹徒闯入本校持刀行恶，林布同学为了救其他几名同学，以身挡刀为别人拖延时间，不幸逝世……”
他是作为感动校园人物列入公告栏的。
殷潜阳推开天台的门，跟里面的少年对视。
“你死了。”
林布紧张地看着他：“大叔，你不害怕吗？”
因为担忧别人害怕，他忍受了很久的孤独，没敢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却没想到殷潜阳可以看到他。
殷潜阳点了只烟，蹲在他旁边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干什么的？”
“警察。”
林布想了想说。
殷潜阳蹲的姿势吊儿郎当，双手搭在膝盖前很像街头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他眯眼问林布：“当警察死人我见多了，怕你一只阴魂？”
虽然第一次见时是挺怕的。
殷潜阳把那个鬼屋的经历从脑子里抛了出去。
“也对。”林布高兴起来，飘到空中揪殷潜阳的头发，“大叔你真好。”
殷潜阳斜瞅他一眼：“虽然我不怕，但是……”
“能不能别飘着？真挺吓人的。”
他坚固的san值马上要开始掉了。
林布乐呵呵地落下来，依在他身边：“不过大叔，好巧啊，你和我的年龄不同，命格却如此相似，竟然可以看到我。”
“命格？”
殷潜阳不懂这个词。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脑子里有这个词的印象，大概是每个人的气运。”
世间万物，各有各的气运，气运汇聚，就成了与众不同的命格。
殷潜阳一想也是，这小子死之前就一高中生，能知道什么，便不再问这个问题。他问林布：“你之前说要找一个人，你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记得那人叫什么江易期。
提到这个，林布收起了乐呵呵的笑脸，显得有些怀念：“我被害后灵魂失了神智，在学校里游荡，是那个叫江羿七的人帮我温养了破损的灵魂，让我得以恢复清醒。”
林布清澈的双眼非常平静：“我想再见见他，向他好好说声谢谢。”
故事还挺动人。
殷潜阳看着烟燃尽，又问他：“我之前认识几个这方面的朋友，他们碰到你这种魂魄一般会选择超度，你为什么留在了这里？”
他清楚地记得，越牙曾说过，只要阴魂未曾害人，他们修道人会优先选择超度亡灵。
林布却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问殷潜阳：“大叔，现在几点了？”
“下午五点。”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殷潜阳拍拍手，拿出纸巾清理地上的烟蒂。
林布指着一个方向说：“大叔，你往那边躲一下，待会儿要来人了。”
“躲什么啊？我一警察光明正大的……”
殷潜阳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力量拉着到了那个角落。
林布还贴心地为他拉过来一个箱子掩护。
殷潜阳：“……”
行，看看。
看看这小子到底要表达什么。
等了十几分钟，殷潜阳才看到天台的门再次被推开。
出乎意料的是，来了两个女孩和三个男孩，看起来他们已经二十岁出头，都是大学生的样子。
这五个年轻人怀里抱着东西，都沉默着，各自把东西摆在天台上。
他们的心情分明说不上欢快，各自脸上却都带着笑。
殷潜阳瞪着自己不大的眼睛，总算看清了他们放的东西。
是纸钱。
难道是给林布这小子烧的？
殷潜阳看了看林布。
此时的林布完全没有和殷潜阳唠嗑时的闲散，只愣怔怔地看着他们。
殷潜阳大概猜到这几个人是谁了。
长头发的女孩点燃了纸钱，笑脸在看着纸钱时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听到水滴落在地上。
“鲸鲸，不是说好要笑着来看小布的吗？”
短发的女孩脸上也是两行泪不住地流，却依旧嗔道。
“笑笑，狗子，宁哥，我好想小布……”
鲸鲸泪彻底失禁了，捂着脸痛哭：“我昨晚梦到他了，我梦到他和小时候一样，拿着冰棍问我吃不吃，梦到他拿着作业让我抄……”
其他的三个人再没说话。
只能看到他们的肩膀在抖动。
两个大男孩红着眼，偷偷抹了把眼泪。
林布让殷潜阳别说话，自己却突然开口：“大叔，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他拼了命都要救下的人。
“我们五个都是孤儿，从小一起长大，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甚至总是同一个班级。”
殷潜阳心底叹了口气，继续看着这群孩子。
狗哥也蹲在地上，情绪缓过来，能说出话了：“五年了，谁能想到这小子走了五年？我答应要给他的漫画书，还没给来得及给他……”
“他说要陪我一起长高，我现在一米六了，他还是一米七……”
叫笑笑的女孩呜咽道。
看起来最稳重的男孩宁哥，什么话也没说，只有手一直在颤抖。
鲸鲸拿纸巾擦了泪，深吸一口气，半仰着头看天空：“其实，每年这个时候来这个天台，我总觉得小布就在身边，说不定他还没有走，就在这里看着我们。”
“如果每年让他看看我们，其实也挺好。”
“小布记得今晚给我托梦。”
“梦里我会给你讲那本漫画。”
“再叫我一声大哥。”
他们闭口不谈转世的可能。
林布分明是灵体，眼角却流下一行晶莹的泪珠：
“大叔，这就是我留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