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婉垂眸,指尖轻轻抚上自己身下白虎柔顺的毛发,后者也温顺地用自己脑袋贴贴她的手,似乎以为她是白虎的幼崽,而此前的绑架给她带来了心里创伤,需要宽慰。
她拍拍白虎的脑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之后,便将目光放至自己眼前的人兽战斗之中。
平心而论,尹岸的人手着实不少,可以看出如今的他为了复仇,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野兽仅仅只是长啸一声,便有人吓得湿了裤子,胯下湿润一片,逐渐晕染出更深的痕迹,腥臭无比。但那人毫不在意,只是颤颤巍巍地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继续试图抵挡自己面前身形巨大的野兽。
但是巨大的力量差距,注定了他的反抗是徒劳的。
只见那野兽猛然张开自己的深渊巨口,一滴一滴向下流着涎水的獠牙在村落的烛火摇曳下展露出锐利的光,随即朝着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手下靠近,最终重重咬下。
温热的鲜血四溅,在半空凝滞一瞬,随即四散在漆黑的土地上,与夜色融为一体。
只是一个甩头,那手下便惊惧地发现自己少了一只右手,连带着手上紧握的武器都被它带走,随即剧痛在一瞬间袭来,手下面上煞白,瞬间昏迷过去。
战斗仍在继续。
尹岸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花费手上最后一点银两招募的手下伤亡惨重,野兽过境之地,众人无论死活,尽数倒在地上。
有的抱着自己的残肢痛哭,涕泗横流,鲜血、眼泪和地上的泥泞混杂在一起,再也难以区分;有的则是苍白地闭眼到底,没了声响,分不出胸膛究竟是否还有微弱的起伏。
尹岸呆愣地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骑在老虎之上的萧静婉,带着她的坐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而他的手下,一片片倒下。
跑!
他必须要跑!
恐慌在一瞬间席卷尹岸全身,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竟离自己那么近。
此时的尹岸心中全然没有想要复仇的念头,他只觉得唇角挂着笑意浅淡的萧静婉简直是从地府里爬上来索命的厉鬼。
太恐怖了。
只是尹岸心底刚升起这个念头,便被对他了如指掌的萧静婉看在眼底。与尹岸斗智斗勇两辈子,对方只是一个眼神,萧静婉就能知道他到底在憋什么坏。
她曾无比痛恨自己的这个能力,但是现在,她或许还要对此道一声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电光火石之间,萧静婉拿起自己手中一直死死攥住的指笛,放于唇边吹响。
尹岸身侧的猛虎得令,瞬间发动攻势,将尚未反应过来躲避的尹岸一个飞扑,用两个厚重的前爪,狠狠摁在自己的身下。
绑架主子的恶人,它早就想惩治一番了。
末世的猛虎大抵有三十钧重量,此时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强压在尹岸这一已然骨瘦如柴的男子身上,后者自然不堪重负。
咔嚓一声,尹岸的肋骨竟活生生被压断了三根。
他惊魂未定地倒在地上,和自己身上的猛兽大眼瞪小眼。但出乎意料的是,老虎只是将他控制住,却并没有动他,仿佛老虎这一看到肉就两眼发光的野兽,居然有一天也学会了克制。
只是现在的尹岸全然没有发觉此事的异常之处,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远远盖过其余一切想法,这也就意味着,尹岸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老虎即便经过唐亦安的训练,其本性依旧是猛兽。此时看着自己身下肉质或许鲜美的猎物,它的涎水情不自禁地留下,落在尹岸残破的衣衫上。
这让尹岸被吓得面色煞白,一动不动。
萧静婉将尹岸此时的狼狈尽收眼底,想着一件件与他有关的过往,唇角不禁噙着一抹嘲弄的笑,冷声讥讽道:“原来这么久过去了,你依旧是那么懦弱,没有一点担当。出了事,便是让你的手下在前面挡着,自己逃走,全然不顾周遭人。”
看着被压在老虎身下的尹岸,萧静婉眼底闪过一丝快意的舒畅。
重生到现在,其实已经过去许多时日,她也遇到了能够一起奋斗的唐亦安,但即便如此,前世因为尹岸而受到的一切,她全都历历在目。
而如今,一切都能了解,她即将亲手解决这个曾困扰她许久的梦魇一般的存在。
萧静婉再也不掩饰自己对尹岸的杀意,被后者看在眼底,内心的恐惧一点点加剧,原本以为老虎不动自己是因为萧静婉对自己余情未了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只是即便如此,尹岸心中依旧不解。侧头躲过老虎向下滴落的带着腐臭味的涎水后,尹岸问出自己心中疑惑:“萧静婉,你究竟为何心底会对我有这么深的恨意?莫非我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了吗?”
“我不过是将你的妹妹娶进门,但你也还了回去,害得我不仅丢了官身,还流落在外,竟成了戴罪之身。照理说,该是我一直恨你才对。”
萧静婉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自己面前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男子,闻言冷笑,却并没有为他解答的意思,也没有多少争辩的心思。
前世种种,只有她一人记得,与他道来,才是干了对牛弹琴的蠢事。
她再度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尹岸扭曲的脸上,仔细上下扫视一番,像是要把这个自己恨了许久的人死前的惨状记入脑中。
良久,她才闭眼,像是要将自己此时因为回忆起前世,突然感到的一丝难过掩饰。
随即,萧静婉缓缓道:“这是你欠我的。你只需记住,你尹岸,死不足惜。”
说罢,她再次将指笛放置唇侧吹响,下令让老虎动手。
告辞了,她的前世。萧静婉在心底缓缓道。有一种终于释然的畅快。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暗色弥漫的林中倏然发射出一道暗箭,携着猎猎的破空声,毫不留情地向压制住尹岸的老虎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