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他向艾梅利科轻轻点头致意。
艾梅利科坐在喷水池附近的合成混凝土制长椅上,将背着的盾牌放在地上。
……真是令人难受啊……
我做这份工作也很久了,但从未遇过如此令人坐立难安的案例。
……大家都觉得这个国家走到了尽头,找不到感情的宣泄口。这时出现了绝佳的发泄对象,就是这么回事吧……
艾梅利科用附有滤网的水壶舀起喷水池的水。
他将那实在称不上干净的水倒进自己的巨大身躯。
不过,味道意外地不差。他解除头部装甲,大大吐了口气。
艾梅利科宪兵上尉,你似乎很闲呢。
原来如此,监察似乎是很轻松的工作。
这时,里纳雷斯的卫兵长一边挖苦一边现身。
艾梅利科起立,姑且敬礼。
……是卫兵长吗?
现在是休息时间。毕竟我大吼大叫了一番。
听到艾梅利科的回答,卫兵长一副不高兴地摸着下巴。
这也难怪。因为艾梅利科是宪兵师团本部为了取缔不法与贪污,以及监视居民而派遣至此。
负责管理卫兵贪污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卫兵长。但是艾梅利科无法当场逮到他。
卫兵长继续说:
那对母子的确是这座城市的污点。
但是对控制居民很有帮助。只要居民把感情发泄在那对母子身上,我们就不会受到责难。这是参事会的机族之间默认的共识,当然市长也同意了。
你可千万别帮助他们,让居民把感情发泄到我们身上哦,上尉。
艾梅利科低头看着露出卑鄙笑容的卫兵长,瞪着他。
(这些下三滥,拿女人小孩当替死鬼有什么好玩的!)
(我一定会揭发你们的恶行,把你们关进大牢!)
卫兵长皱起眉头,咂嘴。
然后露骨地威胁他。
上尉,你最好想清楚,外人要是多管闲事会有什么下场。
卫兵长转身离去。
艾梅利科背起盾牌,向天使拉罗谢尔的雕像祈祷后离开。
~里涅尔~
~后巷~
柯鲁提斯牵着母亲的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昏暗的街道小巷中。
然后抵达老旧的三层楼比尔,将手放在入口旁的洗礼认证式读取机上。
门打开后,柯鲁提斯将母亲推进家中,就在此时。
喂,你就是柯鲁提斯吗?
你很孝顺嘛,真是了不起。
我的名字叫卡洛斯!
柯鲁提斯身后传来开朗的少年声音。
他惊讶地回过头。
不过他拔出剑来,站在门口护着母亲背后说道:
……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是小偷,我就砍了你。
茶发少年从对面的建筑物跳下来,笑着说道:
不是啦(虽然我刚刚才从商人的怀中偷了硬币)。
你没有朋友吧?要不要跟我们玩?
一定会很开心哦!
然而柯鲁提斯咬紧牙关,低着头握紧剑柄回答:
……我接下来要照顾妈妈、念书,然后在屋顶上练剑。
……我没空玩,回去。
我……在爸爸从战场回来之前,必须保护这个家……
卡洛斯走近柯鲁提斯,试图让淡蓝色的双眼与柯鲁提斯的灰色眼眸对上。
他等待柯鲁提斯看着自己的眼睛。
然后在视线交会的瞬间开口:
那要玩就等之后……我来帮你照顾你妈妈!
那样就有时间玩了吧?
我也想挥挥剑啊!
柯鲁提斯收起剑,询问面带笑容的卡洛斯。
为什么……你要这么关心我?
我们一家是镇上的讨厌鬼。要是被人看到我和你说话或玩在一起,你也不会没事……
卡洛斯维持笑容回答:
问我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你其实是个好人啊。
这个镇上的家伙什么都不懂。
来!我们去玩吧!
但是,柯鲁提斯没有回应。
卡洛斯歪头表示疑问。
锻炼和学习有那么重要吗?
那样神经会撑不住吧。是我的话就撑不住哦。
柯鲁提斯看着斜下方说道。
我需要钱……一大笔钱……
为了得到那一大笔钱,需要学习和锻炼。
柯鲁提斯张开紧握的拳头。
……我要跟爸爸一起存一大笔钱,离开这个城市,到环境好的北部大城生活。为了取得北部城市的市民权,需要一大笔钱。
……然后在那里做点小生意,安稳度日。这就是我现在的目标。
而且如果是北部大都市的技师,说不定有办法医治妈妈……
卡洛斯盘腿坐在地上。
然后直视柯鲁提斯的灰色眼眸说:
……我跟同伴们在各个城市间游走,靠偷窃维生。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生存方式。
不过因为工作性质,我经常听到传闻和情报。像是移居北部的南方人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对于有钱又自视甚高的北方人来说,我们是贫穷的乡下人,是歧视的对象。你把妈妈带去那边看看,说不定会受到比现在更糟的对待。
卡洛斯继续说:
就算这样……你还是想去吗?
不会只有被丢石头就了事哦。
老实说,我不建议……要去的话,就去西部的大商业都市吧。听说那边的人不太会管别人的事。不过税金好像也相对高昂,听说义体税特别可怕。
(……东部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还是别提比较好吧。)
柯鲁提斯当场一屁股坐下。
……其实我心里明白,我和爸妈没有地方可去。
明白我们只能在这里战斗,继续活下去……
但是,我想设法脱离这种状况。只要能办到这一点,其实怎样都好……
泪水自柯鲁提斯的脸颊滑落,滴在荒废的巷弄中,弹开四散。
看不见未来。
看不见却只能前进。感觉就像在黑暗中全速奔驰。
而且黑暗中还有各种怪物袭击……也许自己的人生会在不知不觉间突然结束。
卡洛斯将手指交叠在后脑杓,躺在巷弄中。
的确~……我也不能一直偷东西过活啊~……
真想在某处买下农场培养槽的一角,和伙伴们悠闲度日啊……
不过,拿到钱就马上花掉,所以一直存不了钱。
卡洛斯突然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从怀里取出一枚大大的银色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