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压得人喘不过气。
宋辞书房内，烛火摇曳，案头摆满泛黄的水利图与密报。
方伯站在旁边，手中端着不知道第几次送来的膳食，欲言又止的看着宋辞。
“世子爷，暗卫来报，陈太傅这几日的动作很频繁，还集结了一队人马在渭水下游，恐怕没安好心”
方伯将食盒轻轻搁在案边：“还有咱们府外，总是有人在徘徊。怕是你动了陈公子，惹怒了陈太傅。”
宋辞的指尖重重叩在地图上某处，那是渭水最险峻的河段，朱笔圈画的标记边缘早已被磨得模糊。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河堤决堤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了。
“方伯，府上你多留意些，至于陈府，不用理会。”
次日清晨，金銮殿上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如炬扫视着群臣。
陈太傅捧着奏章站在班列之首，余光瞥见匆匆赶来的宋辞，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启禀陛下！臣有要事奏报！”
宋辞大步出列：“臣这几日在查看长安城水利工程的时候发现有不少地方河堤年久失修，又逢暴雨将至，臣担心河堤会决堤，请陛下即刻下旨，命工部抢修堤坝，并调兵转移沿河百姓！”
陈太傅即可开口：“陛下，宋辞满口胡言，每年汛期都是暴雨连连，每年工部在汛期之前都会检查一边长安城沿河一带的河堤，从未有过决堤一说。”
“他故意将事情说的如此严重，不过是为了掩盖他动私刑，将犬子陈靖殊的舌头割下之恶行。”
说罢，陈太傅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喊道：“陛下，臣冤啊。犬子自幼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撑到现在，眼看着有机会将身子养好，他一刀让犬子从此不能开口，臣，臣心如刀绞，心如刀绞啊。”
群臣哗然。有人窃窃私语议论起割舌头的事件，反而没有人在乎河堤的事情。
李世民指尖叩击龙椅扶手，目光如鹰隼般掠过二人：“宋辞，割舌之事，你作何解释？”
“回陛下！”
宋辞跪地：“陈靖殊冒犯皇室！臣割其舌根，乃是代陛下维护律法尊严！”
他话音一落，陈太傅便大声叱喝：“荒谬，哪怕犬子真的冒犯皇室，那也是由皇上作这个主来惩罚犬子，你是什么身份，能代替陛下动刑，你分明就是想造反。”
陈太傅额间青筋暴起，“陛下，宋辞分明是想以莫须有罪名遮掩他的暴行！老臣恳请彻查此事，还犬子一个公道！”
宋辞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本陈旧的账本，重重地拍在殿前青砖之上，账本边角微微卷起。
封皮上“工部修缮”四字早已褪色。“
陛下，这是陈太傅历年贪墨修缮河堤银两所记的账册！每年工部申报的修缮费用高达三十万两，可实际用在河堤上的，不足半数！”
“陛下！这……这是伪造的！是宋辞陷害老臣！”
他的声音弱了几分，但依旧将脊背挺的很直。
宋辞知道，这个证据哪怕是真的，对这老贼臣也没有半点办法，但他的目标并不是靠这个来将陈太傅拉下马。
如今陈太傅手中的权势，连李世民都忌惮，他当然不可能会动陈太傅。
宋辞直视李世民，目光坚定：“陛下，如今暴雨将至，若不及时补救，长安城危在旦夕！臣想，陈太傅若是贪墨了修缮河堤的银两，自然会阻止我们前往河堤修缮，毕竟，他怕大家发现河堤残破的秘密。”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陈太傅要是再阻止，岂不是就和宋辞说的那样，害怕被发现什么。
于是他再一次说道：“检查修缮河堤，那是造福百姓的事情，我自然不会阻止，但是宋大人，犬子的事情，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
宋辞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容不迫道：“陈太傅既如此深明大义，那待河堤修缮完毕，臣自会配合陛下彻查令郎之事。不过在此之前，还望太傅莫要以私废公。”
他顿了顿，又转向李世民，朗声道：“陛下，事急从权，臣恳请即刻调拨三千羽林卫，与工部匠人一同赶赴河堤，同时疏散沿岸百姓。”
陈太傅刚要开口反驳，李世民已重重一拍龙椅扶手：“准奏！宋辞，朕命你全权负责此事，若有延误，唯你是问！陈卿，你既无异议，便回班列吧。”
陈太傅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却也只能恨恨退下。
宋辞走出金銮殿，立刻飞身上马，率领人马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眉头紧锁，心中盘算着：陈太傅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三千羽林卫，既要防着洪水，更要防着暗处的黑手。
陈太傅一回到府上，便将书房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向地面，咬牙切齿道：“宋辞！竟敢坏我大事！来人，即刻通知渭水下游的人，加快行动！就算不能决堤，也要让宋辞无功而返！”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还有，让皇上身边的人可以动手了。”
宋辞马不停蹄的前往渭水河畔，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出一身冷汗。
多处河堤已出现裂缝，泥土松软不堪，根本经不起一场暴雨的冲刷。
他当机立断，指挥匠人用沙袋加固，同时命士兵挨家挨户劝说百姓转移。
文成公主得知宋辞已经带人前往渭水河畔后，想起了先前在校场，宋辞让她多留意父皇身体的交代，即刻亲自前往太医院询问起李世民的龙体情况。
文成公主踏入太医院时，蒸腾的药香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扑面而来。
平日躬身行礼的御医们今日神色躲闪，为首的王太医擦拭着额头的薄汗，连声道：“公主殿下怎得有空亲临，陛下龙体康健，每日汤药按时服用……”
“哦？”
文成公主指尖划过药柜，目光扫过柜中参差不齐的药匣：“既如此，本宫想看看父皇今日的药方。”
李文成的要求，王御医作为太医院之首听从，下面的人便去做。
但王御医以龙体为重，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