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时雨姣好清丽的面容似有所觉,黑羽一般的睫毛轻轻闪了闪,似是有些讽刺。
仅仅是这样,皇后就控制不住了?
上辈子,她不过是在生辰时提了一句想给太子送件小衣,皇后以影响太子学业为由拒绝了,她跪在地上哭着恳求,皇后却只是居高临下的告诫她,
“成氏,你应当知道,身为宫中女子,喜怒不行于色是基本功,但作为陛下身边侍奉的人,这些都还不够,还要做到颜不可形于色,做事不可急于态,举止有度,言行泰然,才是一个合格的宫嫔。”
她心如死灰,只能听从皇后的吩咐在廊下跪了整整一夜,才得以起身,那之后,她就落下了膝盖疼的毛病,每逢刮风下雨,便难受的整晚不能入睡。
她那时还真当皇后是座冷冰冰的菩萨呢,看来,还是有人气的嘛。
她不想被卷入这些人的斗争中,平稳着情绪,片刻后又重归悄然,连呼吸也愈发清淡了几分。
屋宇里死一般的寂静一直持续到贵妃的到来。
人还未进内室,一把脆亮的女声就冷冷响起,惊动了满池的涟漪。
“皇后娘娘好大的威风,只因一碗莲子羹便冤枉了臣妾,竟也不肯多盘查片刻,难道臣妾被冤枉,娘娘反倒欢喜吗?”
皇后忍住怒气,看向面前这个扶着侍女走进来,面上丝毫不见害怕的女子。
此女容色娇美,身段婉转,正是陛下宠爱了十几年的表妹,也是后宫除她以外地位最高的女子—吴贵妃。
“怎么,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承认吗?后宫子嗣稀少,你位居贵妃之尊,不思量怎么为陛下分忧,竟还争风吃醋到了这等地步,后宫怕是也容不得你了!”
皇后疾言厉色,极有威势,但吴贵妃显然并不怕她,只微微躬身行礼,随即便转向景帝,娇嗔了一句抱怨,
“陛下你瞧,皇后娘娘看样子早就不满臣妾,今日怕是故意借题发挥呢,只可怜成妹妹,连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也找不到,白白吃了这一场苦头!”
景帝皱了皱眉,呵斥了她一句,“你是妃子,怎可对皇后不敬?若不是你做的,便拿出证据来!”
皇后心中一沉,听这意思,陛下还是要保贵妃?
本以为成时雨在陛下心里多少有些宠爱在,这次流掉的又是个男胎,既然她没能得到一个自己的孩儿,借此掰掉贵妃的一只手腕也是好的。
但,贵妃在陛下心里,就这般要紧吗?
“陛下未免看低了臣妾,臣妾虽然愚钝,却也不屑于用这般浅薄的手段,明目张胆的下毒害人!”
贵妃平日总是带着华丽的玉饰簪环,为此还被陛下当众训斥了好几次“奢靡”,却也总是不改,更别提佩戴的珠翠美钗了。
今日却是异常素净,一身烟霞色的衣裳,半点纹饰没有,乌发只简单用一根雪银色的小钗别了个寻常的发髻,再不见半点翠色。
她跪在地上,一张白生生的脸蛋未施脂粉,她生得本就妩媚风流,这样素淡反倒显得她更是欺霜赛雪,十分可怜。
但景帝只是垂眸不动,只一副等着她辨白的架势。
吴贵妃身形便是一僵,她自认于皇帝有患难之情,又有青梅竹马之义,一向是备受宠爱,此前也不是不曾有过污蔑的事情发生,但陛下都毫不迟疑的站在了她这边。
这次却是失策了。
她扫了一眼皇后,皇后面色端凝不动,但眼神分明有些幸灾乐祸,不是因为自己开罪了皇后,那就是.....
她怨恨的撇了一眼成时雨,却在撞见陛下冷漠的眼神后吓得一抖,她不敢再多耽误,只得垂首哭泣,
“陛下,臣妾有罪,却是罪在识人不明,方才我过来之前,已经派人去拿了丽昭容,今日,便是她私通了臣妾的宫人给宜美人送药,欲以此构陷臣妾!”
吴贵妃言之凿凿,说得情真意切,“丽昭容此刻就在门外候着,只消皇帝陛下发话,即刻进来请罪!”
皇后几乎要冷笑了,丽昭容出身一般,全是靠吴贵妃一手提拔才得的宠。
吴氏这次倒是长了脑子,知道牵连皇嗣事情不小,只得狠心把一手培养的人推出来,但......
她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陛下,十年夫妻,她还是不够了解这位天子夫君,当下竟也拿捏不住他的心意。
陛下迟迟没有说话,吴氏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也慢慢变得恐慌,她心里开始有些乱了,难道陛下这次真的因为成氏恼了她吗?
不会的,不会的,她一遍遍安慰着自己。
陛下心里除了那个落微雨,肯定就属她排第一位了,毕竟之前和皇后针锋相对,陛下也只是训斥了她一顿。
这次肯定也是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大不了……
她低着头,咬了下嘴唇,大不了削点位分,禁足个两个月就是了。
还能为了一个贱奴和不成形的胎儿要她的命吗?
“阿妩,你太让朕失望了。”
陛下终于开口,话语却像一盆冰水一样从吴氏头顶浇下。
她愕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