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行李都不要了?难不成还想让我给你拿?我可不伺候!”
阮静的身子猛地刹住了,向来如绿竹般挺直的背也惊着似的弯了弯,阮正忠怀疑她应该是想找了地缝,好一头扎进去,可李灵儿却是半分眼力见儿也无地提高了嗓门继续喊,嚷嚷得汽车站一多半的人都往她们这边瞅。
“哎哟,大学生这是耳朵坏了?还是心高气傲不理人啊?咋听不着人说话呢,我说你行李没拿!”
“我耳朵没坏!”阮静几乎是一路跺着脚回到拖拉机边,阮正忠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耳朵都红透了。
不过他也只敢拿余光瞥,他已经吃了一堑咯,自然得长上了一智。
阮静提起自个儿行李的同时,看了一眼李灵儿身旁那快赶上她一半个头的巨大包袱,她还记得李灵儿早上抱着那包袱出现时的吃力模样,可李灵儿却误会了她的意思,紧张兮兮地一把把包袱抱在怀里,跟个护雏鸡的老母鸡似的,“这是我的!”
阮静扭头就走,打心底里觉得李灵儿心眼肯定是坏透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灵儿远远地瞧着阮静往买票口那儿挤,这才慢悠悠地从拖拉机后斗往下爬,她站定后认真抚了抚裙摆上的褶皱,迎着阮正忠恨不得扎在她腰臀上的贪婪眼神,从包袱里摸出两包大前门出来。
阮正忠的眼珠子立刻就跟重新淬了火似的镰刀似的,嚓地一下就亮了。
“哎哟,灵儿你这是干啥呀!咱们都是一个庄的,这么客气!更何况就咱们的情分,谈……”
“咱俩的情分?咱俩什么情分?”
李灵儿捏着那两包烟在阮正忠眼前晃,就跟拿着肉骨头逗狗似的,嘴角俏皮地上扬,不过眼睛里是一点笑模样也没有。
“兄妹啊!我可一直都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的!”阮正忠脑子活泛,话接得滴水不漏,他差点儿忘了李灵儿今非昔比,说不定哪天就成了那天上飞的真凤凰,他现在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正忠哥还是这么会说话,那咱们回头见。”李灵儿满意地笑了笑,她抱着包袱走了没两步,又回到阮正忠面前,“正诚是个好人,是我配不上他。”
她说完没等阮正忠说话,就跑着去追阮静了。
“配不上我弟,反倒配得上大学生?呸,真他妈说的比唱得还好听!”
阮正忠没好气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不过自始至终都抻着脖子、眯缝着眼,死死盯着李灵儿裹在碎花裙子里的杨柳腰跟大屁股。
直到啥也瞧不见了,阮正忠又手里的两包烟放到鼻前,用力闻了两下,只可惜他只是个B,除了烟叶子味啥也没有,他当即决定一会儿就去百货大楼买盒夏士莲雪花膏,等晚上给媳妇儿抹上,反正拉了灯,管他O还是B,都他妈一个样儿!
“去潍州火车站!俩人!”
长途汽车站卖票口那儿根本没人排队,大家闹哄哄地挤成一团,各凭本事地往前挤,小偷小摸的家伙也趁机混在里头,人群里时不时就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喊。
“哪个挨千刀的偷我钱了,那可是我救命的钱啊!”
不过再凄惨也没人在意,很快就被熙熙攘攘的嘈杂盖了过去,什么都听不着了。
阮静也给挤得狼狈不堪,她先是让人踩了好几脚,又狼狈地躲过了两下肘击,总算寻到个机会,她仗着自己个儿高胳膊长,径直越过身前几个攒动的人头,把钱递到了售票口前,扯着嗓子冲一脸不耐烦的售票员喊。
“一个个喊什么喊!有没有点素质了,真是吵死人!”
售票员是个女B,估摸着跟阮静岁数差不多,她脖子上系了条大红色的纱巾,两条麻花辫上也系着同色的花绳。
“……你去火车站?”她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瞥了阮静一眼后问道。
“嗯,火车站。”阮静小心翼翼地冲她笑了笑,又把钱往她跟前送了送,“麻烦您了,同志。”
售票员又瞥了她一眼,这次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伸手接过了她的钱。
阮静拿到车票跟零钱后,就打算去找李灵儿,结果她费劲巴拉地从人堆里钻出来,就发现李灵儿袅袅婷婷地站在不远处,正抱着包袱等着自己呢。
“大学生辛苦了!”
她笑盈盈地迎上去,殷勤地把阮静身上那件确良衬衣被挤拽翻卷的领口给仔细理平了,又蹲在地上捏着手绢去擦她的布鞋,吓得阮静连退了两步。
“你这是干啥呀?”阮静满脸的警惕,她在李灵儿身上连栽了两次跟头,现在不管李灵儿干啥,她都觉得她不怀好意。
“我能干啥呀!”李灵儿娇嗔道,她凑到阮静跟前儿,居然想挽上她的胳膊。
阮静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推开她,结果刚抬手,李灵儿就声音发颤地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学生,我害怕。”
“你害怕?”阮静都要给李灵那副战兢兢的模样给逗乐了,“你还有怕的时候呢?这么多人呢,有什么好……”
阮静话刚说了一半,就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年头鲜少有那没被标记的O在外头乱窜,尤其是汽车站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李灵儿现在身上一丁点A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在这儿,活像是一只只会咩咩的小羊羔子掉进了饿狼堆儿里。
“活该!”阮静脑子里径直蹦跶出这俩字。
她气儿还没消呢,“这都是你刚才耍我的报应,还是现世报!”
阮静忍不住在李灵儿耳边嘀咕了这么一句,李灵儿一听,身子也跟着一僵,就在她以为阮静要借机报复的时候,甘苦的麦苗味儿却已经把她严严实实地拢了起来,那些不怀好意、探出触角试探挑逗的各色A信息素则被她毫不留情地驱逐开来,她又冷下脸慢吞吞地扫了一圈周围,明晃晃地警告着那些蠢蠢欲动的A。
“……原来有主啊,那不赶紧标记,有毛病吧!”
李灵儿听到背后有个也就刚分化没多久的年轻男A气咻咻地嘀咕了一句,不过却还是识趣地收拢了信息素。
大多数A跟他想的一样,没被标记的O虽然稀罕,不过既然有主儿,要是真想争,那就得靠信息素浓度面对面地硬刚,阮静刚刚释放的信息素浓度不算低,跟一般男A不相上下,拼起来谁胜谁负都不好说,不过也有那色迷心窍、迎难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