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惊讶，而后便畅快地大笑起来，黑提包被她毫不在乎地丢在地上，抬手搂上了阮静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额头上。
可当阮静要把李灵儿放在床上的时候，李灵儿却突然嚷嚷着要洗澡。
“你冷得跟块冰似的。”
她的语调是嫌弃的，不过神色却是暧昧的，食指的手指轻轻点着阮静凉丝丝、红通通的鼻尖，慢慢打圈儿，“抱着一点都不舒服。”
“那你等我。”阮静说着就要从李灵儿身上爬起来，却被李灵儿抬腿圈在了腰上。
她挺腰凑到阮静的耳边，热乎乎的舌尖舔过冰凉凉的耳廓，“咱们一块儿呗？一个人洗多没劲啊！”
厕所洗手池前的木框镜子有点大过了头，这种尺寸通常都是挂在堂屋的，李灵儿注意到右上角画了支开满了红梅的树枝，上头还站着两只灵动的喜鹊，不过因为年头久了，不管是树枝还是喜鹊的颜色都褪了大半，只剩下一些隐隐戳戳的轮廓，
“新……呼……新婚快乐。”李灵儿的手指头依次点过那树枝下头四坨只能依稀看出红色的印记，嘴角带着冷笑无声地念了一遍。
她能认出那四个字，完全是因为曾经见过一面一模一样的镜子。
李灵儿当年被她爹娘20块钱卖给邻村傻子，新房里就挂着这么一面的镜子。
“要么嫁过去，吃香喝辣的，要么在家里，当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你自个儿选吧？”
李灵儿她娘在扔给她一件明显大了不少的红褂子跟纱巾后如是说，她自然占了前者，还傻兮兮地以为自己选了个条好走的道呢！
李灵儿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嫁过去是冲喜的。
她只看到了傻子家是十里八村都少有的砖瓦房，却没想到这样的条件为什么连媳妇儿都要从邻村找。
那是因为本村的人都知道那傻子为了掏自家房檐上的燕子巢，连梯子都没用，愣是一个人爬上了屋顶，人人都吃不上饱的年岁里，他愣是让他的爹娘养得痴肥，结果一脚就踩烂了屋顶上的瓦片，径直摔了下来。
这傻子偏又是个倒霉鬼，或是爹娘这些年造的那些孽都报复到他的头上，不过两三米的高度，运气好些的最多也就蹭破点皮，他却脑袋先找了地，还正好磕在了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后脑勺摔了个拳头大的窟窿，连花白的脑浆子都摔出来了。
结婚那天，李灵儿穿着红褂子、系着红纱巾，一个人从阮家庄走到了那傻子家门前，她既没拜堂也没扯证，就被一群面色模糊的男女吆喝着什么“吉时已到”，就给推进了新房里。
立夏刚过，那新房里却是一股子极呛人难闻的诡异臭味儿，像是什么东西打里头就烂了似的。
可没等了当时的李灵儿想明白，那群人就开始扒她的衣裳，她拼命挣扎咒骂哀求哭嚎，可什么都不管用，他们就像是聋了、也像是瞎了，直接把李灵儿扒了个精光，那条纱巾都给扯烂了。
“别他妈嚎了！”突然一记耳光抽在了李灵儿的脸上，直接把她人都被抽懵了。
打人的是傻子他娘，她鼓着双蛤蟆眼，捏着两张用朱砂写着古怪字符的黄裱纸，引了红烛的烛火，一点点烧成了灰，把灰烬放进装了半碗清水的陶土晚里，用手指头胡乱搅了搅，就让人掐着李灵儿的脖子给生生地灌了下去，“要耽误了吉时，杀了你都不解恨！”
李灵儿现在已经想不起到底有多少双手，一块儿连拖带拽地把她往那罩着雪白蚊帐、贴着大红喜字的大床上送了。
中间一直有人在趁乱摸她、掐她，可李灵儿别说挣扎了，连出声都没可能。
不知道是谁把一条腥臊发臭的裤衩子塞到她的嘴里，一直塞到了喉咙最深处，恶心得她胃里一阵阵翻腾，却根本吐不出来，反倒憋得自己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蚊帐被人一把撩开了，更加浓烈的恶臭撞了出来，大红的床单上躺着脑袋肿得足有常人两个大的傻子，脸就跟那发过头的面似的，连五官都是模糊不清。
李灵儿眼睁睁地看到一只巨大的绿豆苍蝇在傻子眼前飞了两圈，稳稳地落在了傻子半张眼睑下的浑浊眼珠子上。
拖拽李灵儿的手一下子变少了，压抑的干呕声在周围陆续响起。
李灵儿吓得手脚冰凉，她拼命挣扎，又多挨了几个巴掌她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架起来，骑在那气若游丝、身上都起了青斑的傻子身上。
“菩萨您显显灵吧！”床边傻子他娘尖利地哀鸣一声，而后扑通跪倒在法相庄严的泥塑菩萨面前，捏着三炷点燃的线香，开始祈求菩萨保佑他们家能有个后，“要是能开枝散叶，到时候我一定去庙里还愿，给您塑金身！”
后，自然是不会有的。
傻子身子都臭了，哪能有什么后啊。
“没用的废物！”不过谁都不会怪那一条腿都跨过鬼门关的傻子，这罪责当然是李灵儿的。
一口口浓痰淬到了李灵儿的脸上身上，她反抗得越凶，落在身上的拳脚就越重，李灵儿很快被打得头破血流，她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碎完了，她艰难地蜷曲起身体，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绝望地呼救。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不管是谁，求求你、救救我吧！”
“……李灵儿？李灵儿！你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阮静焦急关切的声音就像是一把榔头，强硬地砸碎了那些每每想起来都让李灵儿冷汗涔涔的回忆，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阮静急得眼尾泛红的模样，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是热的。”
李灵儿喃喃低语，而后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她慢慢放松身体，靠回到阮静的怀里，因为刚才太紧张了，她甚至听到了自己脊椎还有关节都在咔拉作响。
“……不是，我……我……我就是有点冷。”李灵儿叹息地说，“你抱抱我，我一会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