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从未担心。
如夫人自小便在男人堆中长大,对男人的心思再是熟稔不过,除了自己需要仔细伺候的宋王,也包括那位位极人臣的左相大人。
司马婴是在一次暗地里回魏国探亲时遇见她的,那是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却生的妩媚多情,几个眼神便将他迷得晕头转向,直言要带她去宋国,做他的爱妾。
她不置可否,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吊着他看得到吃不到,没过几天这男人就在她采莲的湖边抱住了她。
她听着他动情时的喃喃爱语,确实有几分动心。到底是他魁梧的身体还是超乎她有过的男人的高超技巧,如夫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后来跟着司马婴来到宋国,他转手便将她送给了宋王,她倒没什么伤心怨恨,对于她来说,跟着国君远远比跟着旧情郎划算。
何况司马婴还时不时找机会与她苟合。
她进宫后,床笫之间妖冶火辣,是宋王从未有过的体验,日日都临幸她,明目张胆的地出格宠爱着她。
她自然是得意的,然而也没忘记自己的处境。
宋王的另一位宠姬骊夫人来自陈国,地位高贵,育有一对儿女,粉雕玉琢,是极好的寓意,骊夫人也因此地位稳固。
身份比她尊贵,子嗣比她多,她唯一胜过她的,便是随时可能会没有的宠爱。
若这位夫人一天不死,她便一天不得安心。
谁能保证哪天宋王就回心转意了呢?她可从来不信男人那些情浓时的鬼话,也不知与多少人说过,她听了就当听个响,当初司马婴这玩意儿还信誓旦旦要立她为正妻呢,转头就将她卖给了宋王。
于是她将自己的生辰改成了三月初二,正是陈国公主进宫的那日。
在最值得纪念的日子里硬生生烙上别的女子的印记,在公主骄傲的心里深深凿进一根无法磨灭的刺。
那么高贵的公主,那么在乎承诺的公主,那么个宁肯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怎么能接受呢?
杀人诛心。
如她所愿,公主自尽了。
不费一刀一剑,仅凭着她轻巧的一句话,便兵不血刃。痛快至极。
剩下的,便是慢慢对待那两个年幼的孩子,尚且不足为惧。
不过首先,她需要怀上自己的孩子。
宋王的身体似乎不大行,自从她进宫后,她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怀上他的种,各宫嫔妃也少有所出,若没有孩子就没有保障,更何况还有日渐长成的太子的威胁。
她开始心急如焚,直到有一次司马婴进宫,瞒着众人与她在御花园里来了一回后,她心生一计。
只要自己掩藏的够好,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
没过多久,她怀孕了。
她第一时间通知了司马婴。
司马婴自然十分欢喜,他心中有愧,对她言听计从,就连政事上也由着她插手,在听到她在幽会时连连抱怨太子势大开始打压他们母子时,他便有所行动了。
司马婴让他在魏国的眼线挑起战乱,暗中引一批魏国杀手来到都城企图暗杀太子,这事儿他一开始没和她说,直到她心惊胆战地在红鸾殿等到他手里握着的太子行踪和兵力布排的密函,才知道他们二人的不谋而合。
“如儿与我当真是天生一对,这宋国早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她还记得那时司马婴笑着搂着她的腰,阴鹜的眼里全是炙热的欲望。
对权势的渴望,对美色的占有,如一匹早已丧失理智的野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与虎谋皮。
太医前日里说她又有了身孕,已然两个月了,司马婴最近新纳了几个美妾,许久没来找她,这个孩子她可以确定是宋王的。
既然已经怀上了龙裔,那么眼前的人就有些碍眼了。
太子已经快查到自己的身上,若是此时推出去一个满身污点证据确凿的人,便可以转危为安,转移太子党派的视线。
于是她将衣襟里侧绣着魏国玄鸟的衣袍送给了司马婴,这个男人果然没发现,上朝也穿着,被眼尖的太子发现,起了疑心,开始追查。
为了加深罪责,她还模仿司马婴的笔迹伪造了与魏国余孽的来往信件,她是魏国人,又与司马婴相识多年,模仿起来以假乱真,放在一起连她自己也无法辨别。随后便命令自己的心腹侍卫偷偷藏进了司马婴的内室,只等着太子派来的人来拿物证。
一切如她所料,太子手下在她派去的心腹不留痕迹的指印下,很快便人赃俱获,将司马婴关进大牢,为了防止他供出她来,当晚便命人送去一碗掺了毒药的热汤,司马婴含恨而终,对外只说是自尽于狱中。
解决了自己身上的怀疑,下一步便是获宠。
她早已收买了宋王身边的宫人,当晚在宋王来红鸾殿的路上便编排了一出大戏。
她如愿以偿的复宠了,恩宠更盛从前。
只是天不遂人愿,十月怀胎之后,她生下了一位小公主。
这次她不再恃宠而骄,锋芒毕露,而是韬光养晦,暗中筹谋如何除掉太子这颗眼中钉。
扶渊扶音这对兄妹太过聪明,早晚会知道自己的母妃间接死于自己之手,等到太子登基,第一个清理的人便是她,可惜这几年太子羽翼丰满,群臣拥戴,她没了司马婴,势单力薄,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只能等,终于等到了老天帮她的时候。
楚国侵犯宋国边境,宋国近几年不堪其扰,急需强国外援,她在前些时候已经暗中听闻楚王有意在宋国王子中寻一名质子的消息,忙命人暗中掩盖了下来,只她一人知晓。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只看她如何发挥。
在一筹莫展之际,得知了齐国那位好色的王子来了宋国,她终于有了对策。
她事先买通了王子下榻的客栈的下人,命人大肆宣扬扶音王姬的美貌,又在无意间透露王姬不日会去浮微山下的桃林,果真诱得那王子前往一窥美色,对王姬一见倾心。
那姬郢早有定亲对象,太子必定不会让自己的心肝妹妹给他人做妾,但若是姬郢以强大兵力利诱,宋王必会有所动摇,这时候自己在煽风点火几句,太子再不乐意,也只能为了国家眼睁睁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出去。
她早就听闻姬郢风流惯了,周游列国时就曾为美人一掷千金,以王姬的姿色,十万兵马他也给得。
以太子和王姬不同于常人的深厚感情,太子只怕宁愿自己身赴别国为质子也不会让王姬嫁给好色的姬郢,而今晚的消息告诉她,她猜对了。
她再次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最棘手的敌人。
她的泓,终于不用走上那条最艰险的路。
自古以来的质子,有几个全须全尾地回来的?就算回来了,心智也被磋磨得宛如凡人,光芒尽失,到那时扶渊早已不是泓的敌人,那时的他,就是个被磨光了棱角的平民百姓,自己一个指头都能碾死,不足为惧。
窗外又降下一道闪电,如夫人沐浴在雨丝风片下,笑得分外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