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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二、意识

作者:虎斑猫|发布时间:2025-10-28 09:53|字数:13554

  1这么快就被逮住了

  无论如何,既然回到了“前厅”,他们就要面对通缉,趁追捕他们的人失踪,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宗政谦驱车带着怀雀离开小岛,决定破釜沉舟一路逃出去算了。

  离岛如果不坐船,就只有跨海大桥一条路,下桥出口处不知道是出了车祸,还是收费站效率太低,大家都被堵在桥上。宗政谦很担心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但如果不打算从天上飞过去或者现在跳海,就只能老实排队,等到前面再随机应变了。

  桥上的车辆开开停停,他们堵了大半个小时,谁知道竟然在旁边的车道遇上了老熟人——Annie,她坐着男朋友的车,结束了游玩正从岛上回市区。

  “好巧啊!老大,大家一起准备了送别礼物托我交给你,但我一直联系不上你,今天能遇到真是太好了!”

  她说着,从车窗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宗政谦没有多想就向她道谢并接了过来,转手交给了副驾驶座上抱着包包和猫咪的怀雀。

  “老大怎么也想到去岛上玩?”

  Annie看到宗政谦接过礼物,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转而又做出轻松的口气和他聊天,让宗政谦莫名生出违和感,他警惕地转头想要提醒怀雀先别拆礼物,可是好奇的小怀雀已经抽掉了包装盒上的丝带……

  丝带花结下藏着一个小孔,猝不及防对低着头面向礼物的怀雀激射出一道烟雾。喷毒物的怪物怀雀见得多了,第一反应就是屏住呼吸并且把毒气收拢成一团,不让它扩散。

  就在此时,Annie身边的那个“男朋友”发了个信号,前后左右的几辆车里的人纷纷开门下车,举枪包围了他们两个。

  怀雀还没来得及把毒气处理掉,就从座椅上不见了,连她腿上的背包和Amy一起,只留下那个喷气的小礼物滚到角落,继续往外冒烟。而随着她的消失,她聚拢的毒雾也扩散开来,很快弥漫在整个车内。

  猝不及防的宗政谦被抓住了,他不知道怀雀去了哪里,也没有办法在抢眼下乱动,憋了一会儿气,还是被迷晕了。整个堵车也好,和Annie的偶遇也好,都只是个捕捉他们两人的局,是第一批人失败后的Plan B。

  宗政谦没干过特工,也没做过逃犯,在这方面经验少得可怜,小怀雀的训练全部是针对非人怪物,而不是被人追捕,两个笨蛋还妄想走,结果没出省就被逮住了。

  但实际抓住的只有宗政谦一个人,怀雀凭空失踪,哪里也找不到。他苏醒后被反反复复审问,诱导、威胁、不让睡觉,因为对方要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人形武器怀雀,甚至给他注射了“真话药”——东莨菪碱,然而宗政谦也不知道,即使用尽手段,也榨不出怀雀的去向。

  当然他们也并非一无所获,从神志不清的宗政谦这里了解到了怀雀的能力以及她的来历,更坚定了必须将她捕获的决心。

  “她有超越自然法则的能力,如果落到别的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先一步得到她,解开她身上特异功能的谜团,从而获得未来世界的生物技术。”

  “根据资料,这两个人同居过一段时间,感情很好,女孩子救过这个男人很多次,我们有理由相信,不论她去了哪里,大概率会回来救他。”

  “不错,退一万步,即使她躲起来不敢来闯研究所救人,我们也可以用他做诱饵,放出去把人钓出来。”

  参与会议的有生物和医学的教授,有刑侦专家,有信息部门,有心理学家,最后身居高位的负责人拍板:“先关一段时间,把检查做得彻底点,说不定男的身上也有点什么,审讯不要停,务必攻破他的精神防线。”

  2 满脑子都是奇怪的东西

  怀雀坐在一片乳白色的沙滩上,四周景色明亮而开阔,她放下背包和Amy站起身来,脚下沙粒在阳光下散发柔和的白光,一望无际。

  在她面前的半空中,开着一朵直径有两三个成年人那么长的巨大的花,没有花茎花萼,也没有叶子,只有花朵高高悬停在沙滩上方,外层两片浅粉色的大花瓣,包裹着内层一圈殷红纤薄布满皱褶的小花瓣。

  虽然有阳光,但天上并没有太阳,整片天空都堆满了厚重的白云,可沙滩上又投下了边缘清晰的花朵阴影,产生诡异的荒诞感。

  怀雀弯腰捞起一把细沙,看它们从指缝慢慢流下,每一粒都一模一样的颜色大小,没有任何杂质,好像是被筛选清洗过一样,掉下去后并没有落到地上,仅在半空中雾化消散。

  白沙成了银色薄烟,变换形状,袅袅飘扬,美得像梦境。

  有那么一瞬,怀雀几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后室,被困在某个古怪的层级,但这里的气氛和后室那种“在不合理的空间尽量模仿现实”不同,仿佛身处达利或马格利特的超现实主义画中,生怕你不知道它的古怪,完全摈弃自然法则,绚丽而奇幻。

  没有光源的亮度和影子,悬空的大花,细腻洁净的沙滩,会转换形态的沙粒,一切一切都不合常理——这个地方,不是现实世界。

  Amy在沙滩上跳来跳去,留下一朵朵梅花形的小脚印,怀雀皱眉沉思,来到这里的只有她和Amy,男妈妈去了哪里?那些人还在追捕他们,在车里最后一瞬她正在对付喷出来的毒气,得快点从这个奇怪的地方出去救他。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空间,怎么才能离开呢?

  周围没有其他东西供她下手,于是她飞起来飘向那朵花,停在空中伸手扯了扯花瓣。

  花瓣被她拉得轻轻晃动,地上的影子却没有跟着一起动,而是缓缓扭曲变形,用一种近似痛苦的方式蠕动着,最终化作一道黑色长条,从沙粒中凸起往前爬行,脱离了原来的位置。

  没有了阴影的花朵逐渐枯萎,巨大的花瓣掉落下去,像松软的面包从高空坠地,弹了两下砸得细沙扬起一片白雾,最后可怜地躺在那里,红艳艳地铺陈在白净细沙表面,凄美哀伤。

  什么废物花?怀雀对它失去兴趣,目光被那条黑色的像蛇一样的东西吸引,飘落地面拿起背包,叫上Amy一起跟着那条蛇。

  起初那条蛇悠哉悠哉,走走停停,时不时抬头东张西望,可没一会儿就从沙滩下面钻出了一群怪物。

  它们长着人类的身体,有男有女,其中一部分穿着制服,在脸的部位长着一张巨大的圆嘴,占据了所有五官的位置,里面布满层层叠叠的利齿,就和在level 343的镜子里看到的,怀雀儿时对付的那只断肢碎尸拼接成的怪物一摸一样,令人作呕。

  这些东西四肢着地,张嘴露出血盆大口里的一万颗牙齿,以一种诡异丑陋的方式在沙滩上爬得飞快,集体追赶那条蛇。乌漆麻黑的小笨蛇好日子到头,拼命逃跑,带着两波追兵来到一个散落着许多巨型苹果桃子的地方。

  这些大大小小的水果,颜色接近沙滩的乳白色,还带点粉,一个个饱满可爱,在小蛇穿行其间时滚来滚去替它阻挡那些怪物。如果怪物张口咬它们,它们就会倏然化成一包沙子散落,把怪物埋进沙堆,被细软的沙地吞噬消失。

  Amy歪着脑袋看不明白,也想用小脚去拍那些水果,被怀雀揪住后颈肉拎了起来。

  “不准乱摸!”

  她脸黑得像焦炭,似乎对眼前的景象非常不爽。

  “喵?”

  布偶喵用毛茸茸的尾巴扫了扫小煞星的手腕撒娇讨好她。

  “这个地方因该是意识的世界。”她皱眉说,“我们相当于在阿谦的梦里。”

  3和诺诺说再见

  “当时在桥上那些人正要包围我们的车,所以他大概在紧急关头无意识地把我们两个弄到了这个空间,保护我们不被抓捕。”

  小猫不是很理解怀雀如此判断的根据,卷起肚子翘着屁股左右甩尾巴。

  “哼!那个装模作样的笨蛋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怀雀冷着脸解释:“刚才那朵花代表是女性,这里的桃子苹果都是胸和屁股,从花的影子里爬出来的蛇是男性,就是他自己!这些是潜意识里的东西经过伪装后出现在表意识的形态,而追他的这些怪物是抓我们的人和他在镜中看到的丑恶尸体蜈蚣怪浓缩合成的。”

  “……”

  Amy沉默了,她喜欢的阿谦潜意识把自己藏在自己身后。还有哪些桃子和苹果,斯斯文文的脸还真看不出他是如此痴迷这些器官。

  怀雀没有说的是,这些象征胸和屁股的水果,会帮助蛇对付怪物,受攻击后化成沙子吞噬它们,显然就是她自己,会保护他,会反击,会消灭敌人……刚才黑蛇栖息的那朵花大概率也是她的身体,可恶的下流谦!

  既然可以让花枯萎,那就表明怀雀她们可以干涉这个世界,于是她对色胚蛇伸出援手,把那些怪物炸了个稀巴烂。

  可是她炸得快,新的怪物出现得也快,源源不断地自沙下浮出,在小淫蛇危急的时刻,一张大蛛网从天而降,把除了怀雀和Amy以外的所有东西都兜在里边。

  怪物们兀自挣扎不休,机灵蛇倒是从网眼里爬出来逃走了。

  怀雀面无表情跟上,肚子里已经气炸了,狗男人这意思是她不行,还得靠他妹妹吗?

  后面看到的情景又让她五味杂陈,小蛇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镶满蓝宝石的水晶棺材,里面躺着个绝美的小女孩,身穿绣金边的白色公主裙,长发微卷,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被细碎的蓝色勿忘我和紫色薰衣草包围着,神色安详宁静。

  一人一猫的注意力被棺材和小女孩吸引,丑八怪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他本来的样子,人模人样地穿着英式西装马甲,白衬衫,戴无框眼镜,和他喜欢的万国柏涛菲诺,头发一丝不苟……与怀雀第一次在地铁遇到他的时候差不多,让她一阵恍惚,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精力花心思这样打扮自己了。

  这人单腿跪在棺材边上,俯身亲吻妹妹的额心,里面的小诺诺随即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气说:“阿谦这么久不来,我等你等得都睡着了,你得赔我。”

  宗政谦抄起妹妹腋下站起将她抱在身上,笑着问她:“嗯,是哥哥来晚了,要我赔你什么?”

  “带我去海的那边吧,我想回家看看。”

  “哥哥也想去海的那边玩,但是对不起,现在还没法和你一起走,你先过去等我好吗?”

  “好!”小诺诺甜甜微笑,勾住某人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你快点来找我哦,我前几天吃了一只蝴蝶,现在得到了它的翅膀,可以飞过去。”

  她说完背后快速长出一对蓝闪蝶的大翅膀,扑扇两下从他怀里飞到空中。

  “哥哥再见。”

  她朝他挥挥小手,转身飞走了。

  “再见,你别乱吃脏东西,好好照顾自己!”某人仰头望着远去的妹妹,眼里写满了依依不舍。

  怀雀知道此刻他肯定已经落进敌人手里,她得快点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回到现实世界去救他,但难得有机会窥探他的内心,她又不舍得马上离开,就很矛盾。

  这里还只是表梦,是伪装后的前意识,如果进入没有伪装的深层意识,会是怎样的呢?能找出他后来变成冷血灭世者的理由或者征兆吗?

  屈服于诱惑的怀雀决定再往前深入了解一下男朋友,她觉得那些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对他下杀手,没有意识到这个决定会令她陷入永久的后悔和自责中。

  4抗拒从严

  “你说她来自未来,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一点?”

  审讯宗政谦的人是轮班制的,对方有四五波,24小时换着方法问他相似的问题。现在是两个男人,一个稍年轻些的记录,一个中年秃顶的提问。

  犯人谦这几十天已经接连尝过“打表”、“老虎凳”和浇冷水的味道,只要意识清醒,他给他们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我不知道。”

  肉体经受的痛苦越大,他抵抗的意志反而越坚定,因为无论如何也不想让怀雀也体验这些恐怖的刑罚,她还那么小,什么人间险恶都不懂。

  “你嘴硬也没用,之前你已经自己交代了她的能力和来历,你不配合审讯,我们可以加大药量,但是这个药用多了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严重的话可能会让人变成智障或者植物人,你想一想里面的风险,不如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哈,回答了又怎样,我不信你们还会放我出去。”他有气无力无力地说,由于太久没有休息,整个人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视线都难以对焦。

  “出不出去不是最重要的,在这里你也可以选择少吃点苦头。”

  那人说完做了个手势,几个人进来把宗政谦带到隔壁锁在床上断断续续电击了半小时,回来的时候半死不活,比刚才还要萎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了,我们换个问题,你说她是未来过来的,而且属于一个叫‘实验室’的组织,那这个组织还有其他有特殊能力的人来到这里吗?”

  “……不……不知道。”

  “不要冥顽不灵,你年纪轻轻还有大好前程,我们都知道你负责制作的灵异节目,收视率很好,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子就放弃未来不觉得可惜吗?

  你的妹妹似乎也是因为她才失踪的,我们还在你家里发现了两只巨型蜘蛛,你仔细想想,你遇到的所有的怪物和灾难都是在与她相遇之后出现的,现在甚至沦落为通缉犯阶下囚,真的值得吗?

  我们了解到你本质善良,为人正派,每次发生灾难都会尽力救助他人,现在只要你配合坦白,就能帮到更多的人,难道就不想为了人类的大局贡献一份力量吗?”

  “冥顽不灵”的人垂着脑袋听完这番电击治疗后语重心长的长篇大论,抽一鞭子给颗糖,但凡他对怀雀有任何一点私心或者犹豫,心理防线都会被他们给攻破。

  “我……想为别人……做贡献,是因为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幸福,要牺牲我女朋友……让别人幸福,呵呵,那他们不幸福……也没关系,爱莫能助。”

  这人油盐不进,对方只好再给他上电击,拿电极的夹子夹住,在极限范围内加大电流,使肌肉发生纤维性抽搐。这个方法不会在身体上留下明显的痕迹,能长时间多次使用。行刑途中宗政谦昏迷了几次,又被电醒,周而复始的折磨没完没了。

  电了他一段时间后,审讯的人决定换一种“放置play”,俗称“鸭子浮水”——把他双手反扣铐起来,人吊在铁窗栏杆上,只有足尖可以点到地面,不给水和食物,也不让上厕所,几小时几十小时这么吊下去,看他什么时候受不了了,主动交代,弃暗投明。

  前几次受刑,“老虎凳”之类的,宗政谦都因为时间过长而晕厥,对方酌情考虑到不能给他身体造成太大的损伤,以免影响其他计划,所以放过了他。可这次吊着和“坐着”或者“手足撑地”不一样,人晕了会导致全身重量下沉,手铐卡进手碗里,会被马上疼醒,他们不相信肉体精神都濒临极限的已经宗政谦还能坚持很久。

  一旦他开口求饶,哪怕只交代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也是对女朋友的背叛,内疚感和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他很快就完全放弃女友而投入他们的阵营,协助捕捉怀雀。

  注:老虎凳:手脚绑在凳子上不让动,一直坐个几天几夜,也不让睡觉,会令手脚麻木肿胀疼痛,太久会尾椎受损。

  打表:身体前曲手撑地,把手脚用铁链拴在一起,所以人不能直起腰,只能长时间保持四肢着地撅屁股头往下的姿势,时间长了会脑充血头晕。

  背叛者的自我保护机制是指,有时候背叛者在心理上因为背叛而承受压力,为了保护自己,会在道德上为自己的背叛行为寻找正当理由和借口,仇视并归咎于被背叛的对象,把背叛做得更加彻底,例如出轨的人喜欢责怪配偶对自己冷淡或者不够浪漫。

  5切了当然长不出来啦

  然而宗政谦的硬气出乎他们的意料,两天过去了,他仍旧一声不吭,眼皮都不抬一下,手腕被磨到血肉模糊,滴滴答答往下渗血水,混着伤口感染的脓液,干涸在他饿到瘦骨嶙峋的手臂上。

  到底不能把人给弄死,最终他们还是让步,解开手铐把他放了下来,给他治疗护理手腕上的割伤,想不到却因此有了新发现──宗政谦的伤口愈合速度飞快,原来他的身体也不同于一般人。

  审讯成了次要工作,医生和生物学家开始对他展开各种研究和实验,尝试破坏他身上的不同组织来观察细胞愈合速度,对他的基因作详细分析,进行药物毒物反应试验。到后面不再满足于皮肉,转而动了大大小小的手术,切除并对比各部分内脏受损后的自愈能力。

  经过长达月余的研究,最终科学家们得出结论:他的基因由于某种外在因素,很可能是毒物,而发生改写变异,致使他的细胞机体在受损后高速繁殖,以超快的新陈代谢让伤口迅速愈合。

  这种魔幻自愈也有限制,被摘除的器官或者截断肢体无法重新长出来,可以延缓衰老,但对非外伤性影响不起作用,比如神经麻醉和低温高温等,所以他在审讯中感受到的痛苦与常人无异,单纯只是嘴硬而已。

  另外,目前无法通过任何方式将这种变异复制到其他人身上。这让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的科学家们多少有些失望,要不是样本就这一个,他们几乎想测试一下他在自身可以迅速制造血细胞时的失血致死量,毕竟如果能解开这个自愈之谜,无异于在医学领域丢下一枚核弹,足以改写人类的历史。

  当然对于研究样本宗政谦来说,他的体质着实害惨了他,不是忍受切割酷刑,就是被麻醉开刀,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来维持他的生命。但作为人体实验对象,他的独一无二还是救了他,至少让医生们在摘除他的一个肾脏并确定长不出新肾后又给他装了回去。

  遗憾的是受医学技术限制,切断的手臂因为医生们观察伤口花了太久,导致断臂坏死,切口则自我愈合太快,他们懒得再给他做复杂的神经手术连上去,就没有还给他了。

  反正少一条胳膊对犯人来说没什么影响,他们还能对这条断臂的细胞和神经做许多其他的实验采集数据呢。

  被锁在病床上的宗政谦像死人一样瞪着空白的天花板,他之前一直担心怀雀和Amy的去向,又庆幸自己并不知道,所以不会在吐真剂的作用下说出来,而此时此刻,他意识到无论怀雀去了哪里,都比被抓来这里好一万倍。

  最初他还暗暗希望她能来救他,不过现在他只想要她带着猫远走高飞,绝对不要冒险来这个鬼地方,让他一个人死在这就行了。唯一遗憾的是无法再见她最后一面,没办法抱抱她亲亲她和她道别。

  每分每秒都是如此痛苦,他必须想着她肉肉的胸和屁股,软软的小肚子,和那些少得可怜的情话才能咬牙坚持下去。

  “我喜欢你,如果你永远不改变,我就永远喜欢你。”

  “我也爱你,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是最最幸福最最开心的。”

  “我不会真的离开你的。”

  别再喜欢我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忘记我,去爱别人吧,千万不要回头。

  6梦里什么都有

  爱人经历地狱式黑暗时,缺乏社会经验的笨蛋雀还在人家的梦境里探险。

  送走了诺诺的宗政谦脚下干净的沙滩消失了,变成散落着尸体的废墟,地上血腥泥泞,天空也阴沉灰暗。

  他才走了几步,就有各种毒虫自残桓断壁里钻出来企图攻击他,这一次没有苹果桃子,也没有蜘蛛网,被毒虫们纠缠时他忍着脏踩死了一批,另一批则把他手足咬得鲜血淋漓,还源源不断以他为目标聚拢,杀也杀不完。

  怀雀看不下去想出手帮他,但这里是他的意识,他不可能真的被咬死,她又想看看之后会发生什么。

  果然,天使从天而降,如同古典油画里一般丰润莹白,只在重要部位飘着一条半透明的薄纱,虚虚环绕在她身上,无风起舞。

  她像一朵云一样,展开硕大的翅膀朝他飞去,沿途落下几片白羽,在半空中将手伸向他,轻轻巧巧地带上某人,离开肮脏的地面升到空中。

  怀雀无语至极,这个天使当然就是她,长着她的脸和她身上多余的肉,但是人家面带甜美的微笑,比她温柔可爱多了。

  Amy看看天使,又看看身边的暴躁雀摇了摇头,其意不言自明,那个人在他的意识里把霸王女朋友美化了太多,大概只有肆无忌惮裸体横行这点和本体相同。

  得到女神的某谦在半空中就忍不住了,抱着天使热情拥吻,凡是被她触摸到的地方,伤口血污都瞬间消失。她对他的爱抚甘之如饴,羞羞答答地把他带到了一间高层公寓的客厅里。

  那是宗政谦和怀雀相遇时住的公寓,是他们回不去的家。

  “我一直在找你,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如果去天堂也别忘了带上我。”

  他深情又急切,而那个天使怀雀似乎不会说话,红着脸收起翅膀,大眼睛期待地望着喜欢的人,柔顺娇软。

  “哼!”即使是她自己,怀雀也不喜欢看到讨厌谦和别人这样亲昵,脸色铁青想打人。

  小天使和经常生气反抗吵闹,最后被暴力压制的真实怀雀不同,既配合又享受,还很主动,会撒娇,会挂着羞涩的笑容讨好他,令他一脸陶醉。

  好吧,小怀雀从男朋友意淫出来的天使身上学到了不少本事,回去用在他身上他一定会又吃惊又高兴。此时她这么想着,有点着急想见他了,到时候她也要和眼前这个冒牌天使雀一样坐在他腿上和他亲亲抱抱。

  但讨厌鬼亲着亲着又变回了小蛇,黑漆漆的一条,而天使雀的肚子逐渐鼓胀,好似怀孕一般,样子也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女人长得高挑漂亮,气质文雅,戴着一副眼镜,微微垂首温柔地抚摸凸起的腹部。

  怀雀在相册中见到过她,照片里她正抱着幼小的宗政谦滑滑梯。

  “谦谦别害怕,有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的。”她自言自语地对着肚子说。

  7妈妈会保护你的

  宗政谦几乎没怎么谈起过他的生母,怀雀只知道她是他爸爸婚内出轨的对象,在他五岁时去世,不过看他小时候的照片,他的妈妈应该很疼爱他。

  这让她明白,她已经逐渐进入到他的深层意识中了,他不谈论的,不去触及的回忆,也有可能是他已经遗忘的,但又影响他的人格和性格的那些东西,或许会在这里找到。

  场景换成了另一栋公寓的房间,没有他们家那么高档,两梯八户,十分普通。那位妈妈圆滚滚的大肚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清秀可人的小男孩,她在厨房忙碌,他在客厅堆积木玩小火车。

  屋里装饰简单朴素,宗政谦的父亲是大富豪,他妈妈却带着他住在一个略显拮据的小房子里。怀雀发现汽车飞机之类的玩具堆里混着个红色连衣裙的娃娃,显得十分突兀,有种令人不适的违和感。

  宗政谦的妈妈一个人要做所有的事情,火急火燎地做早餐,给儿子洗脸刷牙换衣服,然后收拾自己,带上他的小包包把他送去幼儿园,她再赶地铁上班赚钱。

  她加班到天黑,楼下的邻居奶奶会帮忙把小谦谦从幼儿园接回来,谦妈妈下班就去给人家道谢领儿子上楼。

  小谦谦很乖很安静,老奶奶似乎非常喜欢他,直夸他懂事好带,而他自己的视线却穿过寒暄的大人们,盯着楼道的尽头,那里有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子,披头散发不像活人。

  Amy对着那个女孩炸毛龇牙,她本能地察觉到对方是和她差不多的凶煞,而怀雀则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如果说宗政谦到父亲家里以后搞出来的怪物都是诺诺母女替他处理的,那在这之前呢?他的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们母子进了电梯,而那个小姑娘也跟着他们,谦妈妈注意到她,在电梯里紧紧搀着儿子的手,不断问小小谦幼儿园的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不让他有心思去看那个红衣小鬼。

  怀雀立刻明白了她之前说的话,看来小谦谦时不时也给亲妈找麻烦,自己又害怕,他妈妈从小就反复对他说“谦谦别害怕,有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的。”来安慰他,以至于这句话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和母亲的印象密不可分地绑在一起。

  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单亲妈妈,能有什么力量保护灾星谦呢?当他们到了自家楼层后谦妈妈一把抱起儿子,逃也似地快步跑回家里,拿钥匙开门的手抖个不停。

  那个红衣小鬼到底被关在了外面,可怜的母亲背靠着房门长吁一口气,满头冷汗。

  小笨谦不明状况,勾着妈妈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这么害怕,还说他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姐姐,在电梯里对他笑。

  “那个姐姐不回家在外面乱晃,不是好孩子,谦谦不可以和她说话和她玩知道吗?”妈妈抱着他柔声嘱咐,“以后看到她一定要躲开。”

  小谦谦点点头很听话。

  他们似乎过了几天太平日子,直到周末白天有人送来快递,谦妈妈在厨房炒菜,急急忙忙跑出来开门签字收包裹,小小谦也跟到门口看热闹,捧着小纸箱十分好奇。

  他又看到了那个女孩,躲在楼道口盯着他,露出一缕黑发一只眼睛和红裙一角,但是他妈妈没留意,拿好东西关上门赶忙回了厨房。

  在房门口摆弄纸箱的宗政谦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他或许忘记了妈妈的叮嘱,或许是出于好奇心,又或许太笨没有把那个小鬼和敲门声联系起来,总之踮脚打开了房门。

  外面空无一人。

  他伸头张望了两下,轻轻推上门,转身就去玩了。

  Amy急得喵喵叫,粗心大意的小男孩没有把门关紧上锁,怀雀眉头紧蹙,已经猜到了结局。她抱起猫咪抚摸它的后背让它安静,这不过是某人深层意识里的一段记忆,他们的干涉毫无意义。

  在小小谦专心致志摆弄玩具的时候,虚掩的门被推开,红衣小鬼飘进房间,无声无息地朝着男孩后背咧嘴邪笑。当她向小小谦伸手时,手腕被另一人死死握住──厨房里的谦妈妈看到了她,如她所言,即便吓得脸色惨白手发抖,仍旧挺身而出保护儿子。

  小鬼从她覆盖了大半张脸的长发缝隙里瞪着谦妈妈,猛地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强行拽住她往门外拖。宗政谦的妈妈用尽全力挣扎反抗,还是被对方一步步拖走,她不想惊动儿子,全程咬牙忍住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摇着头一个劲地流泪,最终还是被拉到门口。

  “谦谦……”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儿子,无声叫他的名字,双目之中对他的担忧不舍多过对自己命运的恐惧。

  小小谦心有灵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也转过头看向身后,正好瞧见悲伤流泪的母亲半躺在地上被一只手拖了出去,眼镜掉落在地上,门框外闪过红裙一角。

  他愣了一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妈妈完全不见之后又立刻翻身爬起来追了出去,但公寓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8妈妈的尸变

  Amy难过极了,猫咪哭不出来,它只好把脑袋埋进怀雀胸口乱钻乱顶,茸茸的尾巴发泄似地左右乱甩拍打她。

  冰冷的小怀雀也为谦妈妈的母爱动容,她的记忆里没有妈妈,只知道母亲往往是世界上爱得最无私的人,现在亲眼见识了这种无私,对宗政谦既同情又羡慕。

  要是她能早点到他身边来就好了,就可以救下他的妈妈,让他糟糕的人生过得更幸福一些。

  家里没了大人,小小谦不知所措地回到屋里,轻轻喊了两声妈妈,一个人等到天黑也没见妈妈回来,终于憋不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没人做晚饭给他,没人给他洗澡,也没人抱他哄他。

  等他一直哭到歪倒在地板上睡着后,房门又被打开了,谦妈妈面无表情地走进家里转身锁上门,把儿子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盖好毯子,又去厨房把做了一半的菜继续烧好,装盘拿出来放到桌上。

  小谦谦可能被饭菜香到,揉揉眼睛醒了过来,看到妈妈立刻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叽里呱啦语无伦次地说害怕,向妈妈撒娇。

  宗政谦妈妈弯腰似乎想要抱他,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只对他说:“谦谦,妈妈不舒服,要去睡一会儿,你乖一点,自己把桌上的饭吃掉,不要来吵妈妈。”

  说完她就回了卧室并关上了门。

  一连几天,她都只在饭点起床给儿子用家里剩余的食材做吃的,她自己一口也不吃,做完了就说不舒服要回去睡觉,而且不和儿子亲近也不许他去烦她。

  她脸和身体上的皮肤从最初的死灰泛青,到出现一块块紫斑,再往后变绿肿胀,眼看着体内器官腐烂后的组织液就要从耳洞鼻孔里渗出来了,受不了恶臭的邻居和见不到孩子的幼儿园老师终于喊来警察破门而入。

  桌上还有新鲜做好的饭菜,卧室里有一具死亡超过72小时的女尸,邋遢的小男孩在堆满了玩具的杂乱客厅里看电视……

  她如此爱他,哪怕尸变了也要回来给他做饭看护他,生怕他没了妈妈一个人被饿死在家里。

  怀雀看着小小谦一直在思考男朋友的心理,他进出必须要锁门关门的习惯显然是来自于儿时经历,大意害死母亲的自责化成了强迫症,并且成年后他交往的对象清一色都是成熟独立的女人,某种意义上应该也是对已故母亲的向往,他的妈妈坚强独立,温柔又勇敢。

  因为害怕失去,他总是倾向于找强大的恋爱对象,不会被他害死的那种,比如汤凛,又比如她自己。

  而他对无敌雀的强烈感情,恐怕也是起始于她“保护”了他,即使矮萌的外表不符合他的偏好,但实际上她做了和他妈妈一摸一样的事情。她所向披靡的超能力让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再需要担心会像失去母亲那样失去怀雀。

  另一方面他自己也继承了谦妈妈的一部分特质,温柔会照顾人,手巧爱做菜,在保护所爱之人时不畏死亡,果断勇敢。

  “妈妈虽然没有了,但你还有我。”怀雀轻轻地说。

  怀中的Amy舔了舔她的手背,在这件事上她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它希望某人幸福的心情并不亚于怀雀。

  是时候回去了,怀雀走到在福利院庭院沙坑里独自发呆的小小谦,蹲下身体在他耳边说:“阿谦,放我们出去。”

  小小谦看不见她只听到声音,却一点没有慌乱,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

  怀雀握住他的小手加重了语气:“不要把我们关在这里,我要出去,你可以做到的,集中精神就行了。我们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你放心,没人能伤害我,谁也杀不了我。”

  小男孩垂下眼眸,可爱的小脸看上去非常难过,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把怀雀送回了现实,她站在病床边,看到爱人瘦得像一具骷髅,下巴胡子拉碴,鬓角生出白发,身上插着输液管导尿管和心率监测仪,手腕脚腕被铐在病床上。

  左边袖管空空荡荡的,少了一条胳膊。

  9都是我不好

  “阿谦。”

  怀雀轻轻叫他,宗政谦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模糊的怀雀,不确定是自己又精神错乱或是在做梦,虚起眼睛望着她微微皱眉。

  Amy一下子跳到床上,踩着他的空袖管喵喵叫,焦急地用小爪子扒拉他的衣服。他这才确信他们是真人,想抬手摸摸Amy,却因为被铐着完全动不了。

  所有的镣铐瞬间碎成渣,因为怀雀的失控连病床和墙壁地面都现出裂痕,获得自由的宗政谦立刻自己动手,忍痛拔掉了导尿管。

  “他们把你的手臂切掉了吗?”小怀雀一点不会婉转,直奔主题的声音微微颤抖。

  “嗯,做实验切掉的。小雀……这地方你不应该来的。”

  宗政谦语气看似平静,但他的眼睛出卖了他,贪婪地盯着许久不见的心肝小宝贝看不够,都舍不得眨眼。

  “我想你了。”怀雀伸手轻触他干瘪的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想要你亲亲抱抱。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对你,该早点来的。”

  “关你什么事?这又不是你的错,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条手臂而已。”他惨然一笑,“一只手我也可以做好吃的给你,也可以抱你亲你,一样可以让你像从前那样迷恋我。”

  不过才认识半年时光,一起经历这么多,仿佛已经交往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们对彼此隐瞒自己的过去,又控制不住爱慕和依恋,一次又一次地许诺未来,带着期翼展望今后的人生。

  却被现实掐住咽喉,处境每况愈下,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糟糕。或许现在绝望还太早,但前方看不到希望,可以预见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未来世界上所有有实力的组织都会闻风而动追捕他们,在地球的挣扎求生路会比去火星还要崎岖坎坷。

  宗政谦闭了闭眼睛,既然怀雀已经来了,那当务之急,就是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雀雀别难过,你看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我被24小时监控,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你在这里,正在布置人手抓你呢。我们一起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他虽然虚弱,但头脑无比清醒,捏了捏怀雀的手让她帮忙弄掉输液针和心率监测的电极,费尽力气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先别动,我有神药。”

  怀雀拿出她千辛万苦得来的“超级杏仁水”给宗政谦喝了一口,转眼间就令他充满体力,内脏神经和肌肉纤维飞速进入最佳状态,那些注射在他体内的乱七八糟的药物全部失效,这才是那些科学家梦寐以求的神仙水。

  当然他一滴也不会给他们。

  “你费尽心机拿到的这东西还真好用,逃跑时有了它就不怕生病不用去医院了。”

  是的,它很好用,但再好用断掉的手也不会长出来,都是她的错,怀雀胸中痛如刀绞。

  某人轻松翻身下床,抱住高兴地拼命蹭他的Amy,在它毛毛的耳朵上亲了一口,把它塞进怀雀身后的背包里。

  “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10 愤怒的小鸟

  “小雀,把墙炸了,把这栋楼里你看到的能毁掉的东西都炸了,尽量……尽量不要伤人,不过危险的时候下杀手也没关系。”宗政谦不愿意让年少的爱人为了他手沾血腥成为杀人犯,他知道怀雀心地善良,并不是个喜欢杀戮的人。

  他话音刚落,怀雀就随便挑了一面墙“轰隆”一声将它爆开,带他走进隔壁的实验室,在一群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惊恐的视线中,把目光所及的东西都炸了个稀碎。

  她抓住其中一人把他悬在空中冷着脸问他:“他的东西在哪里?衣服鞋子和眼镜你们放哪里去了?”

  宗政谦又好气又好笑,都这种时候了,小煞星不说快点跑路逃出虎穴,还有闲情逸致找衣服鞋子。但他知道这是因为在她心里他的需求比逃命更重要,她不怕被枪支弹药攻击,她要找他的眼镜。

  “快点!找不到我就把你们都杀了!”娃娃脸的怀雀恶狠狠地说,对方才踟蹰着动了动嘴唇,她已经不耐烦地把人家衣服炸成碎片散落一地,全裸地挂在那儿示众,性格急躁,行为恶劣。

  “在楼上保管室里!”裸男羞耻地捂住下身大声交代,其他人也恐慌地点头,生怕暴躁雀一个不高兴真的把他们都杀光,或者剥光。

  怀雀丢掉那个人在天花板上开了个大洞,和宗政谦一同上去,把抽屉柜子的锁齐齐炸毁,将它们尽数打开,把里面存放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终于找到了熟悉的衣物和眼镜。

  “谢谢宝贝。”宗政谦戴上眼镜,总算看清了怀雀的脸,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口。

  不亲也就罢了,他干裂的嘴唇碰到她脑门的瞬间,悲伤和思念一股脑地喷发出来,小怀雀难过地跳起来勾住爱人的脖子,挂在他身上疯狂吻他,流着眼泪舔湿他的唇。

  她这个样子,宗政谦当然也忍不了,云淡风轻的面具碎裂脱落,搂着她的腰失控地回吻她,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想念她的嘴唇,想念她的味道。

  这边两个通缉犯忘情地上演属于爱侣的浪漫之吻,那边的人已经全副武装把他们团团包围,朝他们投掷麻醉瓦斯弹和闪光弹,提醒这两人这是动作片不是言情片。

  女王雀不在乎这些雕虫小技,一切攻击都被阻拦在无形屏障之外,她忙着和久别的爱人亲昵。可宗政谦不行,他最终皱眉推开怀雀,呼吸急促眼神暗沉。

  “不行,再亲下去我要起反应了。”他为难地说。

  “我也是。”

  “……”

  笨蛋雀总是一本正经地说傻话,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某人失笑摇头,环顾四周,无视一大群手持武器瞄准他们两人的特勤人员,镇定地判断分析:“这间房间也没有窗户,我们应该在地下,试试看往上走。”

  被炸碎的天花板混凝土碎块砸下来,纷纷掉落在特勤队的头上,本来准备开火的他们不得不抱着脑袋四处逃窜,躲避头顶的碎石钢筋。

  她心情极差,后悔和自责化作愤怒,在大楼里胡乱穿行四处破坏,等他们终于成功跑出去时,那幢千疮百孔的建筑物已经摇摇欲坠,几乎随时都会坍塌。

  刺耳的警报声伴随枪支开火的巨响,追兵在他们身周不断聚集,射击的人很小心,尽量瞄准他们两人的腿,不敢真的杀死这两个珍贵的研究样本。

  但他们的手下留情对怀雀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攻击都被她无影无形的屏障拦截,子弹止于半米开外无法再前进半寸,她面无表情扫了一眼就把所有武器都扭成了铁麻花。

  他们都是敌人,都是恶人,她喜欢的人从来不做坏事,坐地铁会给老婆婆让座,遇到怪物会舍身替孕妇挡刀,会为遇难的同事悲痛伤心,甚至在无人的便利店擅自用一瓶矿泉水也会自觉放下钱,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他?

  怀雀毁掉他们的武器,粉碎他们脚下的地面,暴躁地毁灭眼前的一切,生平第一次被情绪左右,对力量不加控制,眼中怒火沸腾,看到任何人都想把对方挫骨扬灰,要不是宗政谦吩咐了尽量不要伤人,恐怕这里早就成了尸山。

  “走吧,不用理会他们。”

  和喷薄着杀气的愤怒雀不同,宗政谦本人并无多少恨意,看向那些人的视线里只有深深的厌恶。

  “没必要和他们纠缠,即使杀光这里的人,还会有其他人来顶上,没意义的,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用仅剩的那只手揉揉怀雀的发顶,对她笑笑安抚她,温柔的笑容刺得小怀雀疼到锥心,泪珠“啪塔啪塔”控制不住,能做的只有咬紧下唇咽不甘地点头。

  他们凭借超能力在空中飞行逃跑,人类的力量无法企及,被远远甩在身后,宗政谦侧头看怀雀随风乱舞的长发,不无遗憾地说:“我以后大概没法帮雀宝宝梳好看的辫子了,等安全了小雀找个地方把头发剪了吧。”

  风太大,他的叹息声没能传到怀雀耳朵里就被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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