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风雨同舟
富有的私生子少爷成了逃犯,没法正大光明住酒店,晚上只能带着女朋友到关了门的修车行,随便挑辆没人开的车躲里面过夜。
尽管受尽折磨的某人喝了超级杏仁水,恢复了精神体力,但饿瘦的身体还需要营养和休息来调理。怀雀让他躺下把头枕在她大腿上,垂首一下下抚摸他的脸庞,他的耳朵,他的头发。
小天使的少女体香萦绕鼻尖,即便在逼仄的轿车里,对于总算脱离拘禁重回爱人身边的宗政谦来说,这儿已经和天堂一样幸福了。
他凝视怀雀忧伤的小圆脸,看出她还在自责,浅浅微笑柔声安慰她:“小雀,不要责怪自己,他们切除我的手臂是想做实验看看还会不会再长出来,因为发现了我受伤后会快速自愈,真的和你没关系。”
“但我本来可以早点去救你,就不会弄成这样了,他们想要的人其实是我,我知道的。”
怀雀忍不住又去看那只空袖管,心口持续钝痛,泪珠滴滴答答滚落下来,一大颗一大颗都砸在宗政谦脸上,让他哭笑不得。
以前他总觉得怀雀太冷漠,什么都无所谓,缺乏情感,体验不到人间喜怒哀乐,是她人生的大损失。他宠爱她,戏弄她,教她享受生活,终于把她从云端拉下来,会对他笑,会为他哭,会和他生气吵架。
可是看到深爱的女孩子哭得这么难过,他的心都要碎了,宁愿她还是原来那个面瘫无敌的小霸王,这样她就不用像现在那么悲伤了。
他暗暗叹息,抬手抹掉怀雀腮颊上的泪水,脸上却笑盈盈地问她:“雀雀,你还爱我吗?”
“嗯,特别特别爱你,你不在身边就会一直想你。”笨蛋雀一直哭,告白的话说得像小学生,直来直往毫无美感。
“我本来脸还马马虎虎能看,身上也有帅气的肌肉,如今多走两步路都喘,人瘦得和鬼一样,就算不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有多丑。而且还少了一条胳膊,就算这样你也爱我吗?和我在一起应该没有以前舒服,我也没办法再抱你背你上下楼了。”
“没关系。”
“哈哈哈,是吗?等我把身体练回去点,就试试看你这个急性子是不是真的能等。”
心肝宝贝坦率得可爱,傻瓜发言会把痛苦都冲走,宗政谦亲亲她的手指。
怀雀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含泪点点头,“对!你每次都是这样的。其实我学了一个新本事,想给你个惊喜来着,下次做给你看。”
宗政谦惊讶地睁大眼睛,小怀雀日常只知道吃玩睡,什么时候想到过要给他惊喜啊,她真的不一样了,长大了,一天比一天更会体贴人会表达爱了。
幸好他坚持住没有背叛她,幸好他们抓不住她。
“那我要多吃点东西,快点恢复状态,好检验一下这个‘惊喜’的质量。”
宗政谦捏捏女朋友小肚子上的肉肉,又去给乖巧的布偶猫挠下巴,抱歉地对它说:“对不起Amy,我应该把你交给汤凛再离开的,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现在我们不可以再回去找汤凛了,会连累她的。以后要是能遇上厉害的人,我再求他帮你超度让你解脱。”
如果是以前,怀雀大概会不以为然地跟一句“弄死算了”,或者“让废物自己去找汤凛”,然而相处久了,暴躁雀和情敌猫也产生了奇特的羁绊,像家人一样关心对方,又因为爱着同一个人而感受相通。
“或许它并不想被超度,它和我一样,也放心不下你。”她说。
Amy舔舔宗政谦的手心,又拿脑袋蹭蹭怀雀,当初在舒服的高档公寓里两人一猫总是闹,现在四面受敌处境凄凉,三只反倒互相信任依赖,一条心了。
怀雀娓娓道来,将她在某人意识中的所见所闻挑着告诉他,小猫咪在边上添油加醋地表演,龇牙咧嘴假扮那些追杀小黑蛇的怪物,宗政谦听得好笑,这么有趣的地方,可惜他没能和怀雀一起去体验。
她没有提及他幼年的部分,犹豫再三,试探着问他:“阿谦还记得你的妈妈吗?”
2往事如烟
“自己妈妈当然记得,我小时候不懂,长大后才明白她的不容易,爱错了人,生了不该生的孩子,必须一个人承担所有。”
宗政谦垂下眼睫,追忆过去,“我记得我问过她爸爸在哪里,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不要我们了。她总是告诉我我的爸爸是个很厉害的人,他非常爱我们,等我长大了就带我去见他。”
“是真话吗?”怀雀歪着脑袋问,宗政谦的爸爸太严肃,她感觉不出他爱谁不爱谁。
“是真话,我也问过我父亲,他说他一直在找我们母子,我看得出他确实爱我母亲。他一直后悔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优秀杰出,就可以同时拥有家庭和爱情,只要我妈妈安心做他的情妇。
可他看错了她,她愿意为他背负道德瑕疵,却不愿让我顶着私生子的名头成长生活,怀孕后没多久就悄悄走了。她不要他的钱,放弃对他的爱,既然他舍不得为她离婚,那就算了。我父亲说她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很有主见,做了决定就一往直前,和他在一起也是,未婚生子也是,离开他也是。
他说他人生最痛悔的一件事就是自信过头没有果断离婚,结果失去了最爱的人,当然我不知道这段是真话还是说故意给我听安慰我的。”
宗政谦把他不愿提及的家庭辛秘如数交代给好奇的小女友,可怀雀对这种男女关系道德纠纷半点兴趣也没有,她只关心她的死。
“她怎么死的?”小呆雀又又又直奔主题。
“额……我不太记得了,她好像是生病死在家里的,我那时候很小,不知道找人帮忙,邻居闻到臭味报警来我家的时候尸体内部已经腐烂了。”
原来这一段伤痛被他的大脑刻意隐藏,关进黑匣子沉入潜意识中,他的妈妈是被他扭曲空间放出的凶煞杀死的,是因为他不听话给那个小鬼开门,是他粗心大意不锁好门让恶魔有机可乘。
即使他只有五岁,应该也大致理解了发生的一切,无法承受的自责和痛苦被虚假的记忆伪装。
“我也想要个妈妈,我不在乎她有没有结婚,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肯定也有一个妈妈,实验室每个孩子都有,但我们从来没见过她们,也不知道是她们抛弃了我们,还是我们一出生就被从她们怀里夺走。希望是她们自愿放弃,这样她们就不会太伤心。”
小怀雀揉着猫咪脑袋想象她的妈妈会是什么样,或许她像宗政谦爸爸那样也是个有钱人,或许她身上有两百斤肥肉,或许她凶得要死,和某人一样会乱打她的屁股。
她可以到男朋友的潜意识里追寻他的母亲,却不能从世界上任何地方找到有关她妈妈的蛛丝马迹,按照时间倒推,未来的自己应该还没出生,所以妈妈现在还是个未孕少女,说不定与她一样,在和哪个心爱的男人浪迹天涯。
“我给你洗澡,给你做饭,给你梳头发,给你洗衣服,花钱养着你,难道还担不起你一声‘妈妈’吗?我就是个男妈妈,养了个四体不勤走路都嫌累的懒虫女儿。”“男妈妈”挑挑眉揶揄女朋友,和她开玩笑化去她小小的失落。
“可你晚上会来“打扰”我,没有妈妈会做这种事。”
“哦,那就做爸爸好了,下次宝贝叫我‘爸爸’,超刺激的。”
聊天的内容逐渐离谱,Amy翻了个白眼捂住耳朵蜷成一团睡了,它是他们三人里唯一有妈妈在身边照顾长大的,可是她死了,留下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果有一天它最终魂飞魄散,希望能有机会最后再回去看一眼妈妈。
3过街老鼠
他们隐姓埋名,绕着圈悄悄北上,尽量挑人迹罕至的路线。可两人都已经被公开通缉,并且表示怀雀是重罪逃犯,手上有几十条人命,炸大楼,无恶不作,情节恶劣堪比极端危险的恐怖分子。
照片在每天的新闻上滚动播放,报纸头条,手机推送,设立奖金号召目击者举报,自媒体疯狂转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这对小情侣就和过街老鼠一样,一旦人前露脸,十有八九就会被路人举报,譬如怀雀剪头发的小破店,剪头发的师傅没这空闲,但另一个等待的客人认出了他们,悄悄发送信息给警方的举报信箱,没几分钟理发店就被包围了。
受到消息的人如影随形,只要他们找地方落脚,无论多偏僻,他们都能很快找来。
怀雀和宗政谦都对对方的追击能力十分不理解,他们反应也太快了吧,对他们定位精准得吓人。
“你身上是不是被装了发信器?”怀雀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她自己体内就有,还不止一个。
“我不知道,如果有,那一定在身体里面。”
“衣服脱光给我看看。”
出逃时只有病人囚服的宗政谦,早已从里到外换过衣服了,身体表面什么都没有装,脱光能看出什么?他在他们藏身的旧仓库里慢吞吞地解开衣服,赤身裸体站在怀雀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觉得你就是找借口想看我,占我便宜而已。”
“不要废话,快给我看。”
小怀雀一本正经检视爱人的身体,尽管肋骨一根根清晰可见,但比之前多少长了点肉,应该带他去吃顿大餐,每天遮脸买面包便当吃快餐长得太慢了。
她摸了摸他断臂,心疼地在上面亲了一下,伤口平整没有疤痕,如果要装假肢会不会疼?随后她抬起他右臂,用力扯他腋下的毛。
“疼疼疼!”
宗政谦拍掉她做坏事的小手抱怨:“你们实验室检查还有扯腋毛这一项的吗?”
“没有。”
木着脸恶作剧的怀雀冷漠回答,仔仔细细检查他身体的每一处细节。
“你到底在看什么,我长什么样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幸好他们切的是手臂,没有把我阉了,不然我家心肝宝贝要哭死。雀雀,你看我衣服都脱了,要不要顺便一起做做运动?”
“我在看你身上的刀疤伤痕。”怀雀的回答严肃认真,且煞风景,“植入芯片肯定会留小疤痕,我本来想找出位置然后挖开来看看,但你身上的伤口太多了,胸部上腹腰侧……到处都是刀疤。”
“‘挖开来看看’是什么鬼?我只是愈合速度快,又不是没痛觉。”
他们在他身上不知道做了多少手术,伤疤之多让她无从找起,即使在自愈能力下的伤口只剩细细的一条浅线,数量仍然触目惊心。他的肉体曾经健康而优秀,像雕塑一样充满力量美,可是现在……
心里好痛,她遑称自己天下无敌,却未能保护爱人周全,心痛到呼吸滞涩。
“为什么你一碰就有反应?是不是满脑子都是下流事情?”
她站起来环抱住他的身躯,把脸埋在他胸口不让他看到她又哭了,可泪水湿哒哒的,人家又不傻。
“为什么你没事乱摸我?是不是满脑子都想让我对你做下流的事情?”
“哼!”怀雀胡乱了抹眼睛,凶巴巴地反驳讨厌的人:“什么叫下流?夫妻之间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什么?”宗政谦楞了一下,“夫妻?”
“对啊,你不是叫我嫁给你,我答应了,难道我们不是夫妻吗?”怀雀理所当然地说。
4以天为媒以地为证
宗政谦不理解怀雀的脑回路,他仅仅口头求了婚,最多只能算是她的未婚夫。
“可是我们没有正式登记,也没有举行婚礼,没有拜天地,也没有在教堂宣誓,连证婚人都没有。”
“我们结婚,我们两愿意就行了,关别人什么事?要什么婚礼宣誓,我也不用谁来证明,是不是夫妻,我们自己说了算。”
嚣张雀的发言脱离社会常识,但是太帅了,好霸气!心潮澎湃的新郎官把她拽起来拉到腿上,搂着她的腰在她面颊脖颈上印下密密麻麻的亲吻。
“你说的对……我们自己说了算……你非我不嫁,我非你不娶……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要什么婚礼,还不如酣畅淋漓地爱一场,宗政太太不是一般人,她说是夫妻就是夫妻,一切以她的指示为准。
但是追兵阴魂不散,人家小夫妻正在关键的地方,他们又成群结队地找到了他俩,排兵布阵包围仓库。
宗政谦发现墙缝里透进来的阳光被阻断了一瞬,他立刻警觉地停了下来提醒怀雀:“外面有人。”
“不用管他们,你别停呀!快点!”
他们习惯了被围追堵截,在怀雀看来对方和苍蝇一样,不能造成实际伤害,但却异常烦人,她分神在整个仓库外展开屏障,让对方进不来,觉得这样她男人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外面的人的确进不来,想尽办法攻击仓库,各种武器炸药轮番上阵,轰鸣声震得鼓膜刺痛。
老婆又厉害又任性,还很色,可爱得不得了,宗政先生喜欢死她了,笑着和她一起发疯,在一大群人的眼皮底下歌颂生命美好,挥汗如雨地完成了婚姻的神圣仪式。
“危急时候更刺激更有感觉,老婆你好会!不过你刚才忘记叫我‘爸爸’了。”
某人一只手,穿裤子穿衣服都不方便,小怀雀顾不上整理自己,先帮他穿。他倒好,一边说风凉话,一边继续不安分,讨打得很。
“走吧,下次洗了澡我好好给你圆梦。”小天使拉着‘禽兽继父’的手,掀开屋顶从仓库上边飞了出去。
所有武器都立刻瞄准他们,这次对方又有了新招数,弄来一个超声发射装备,对半空中的怀雀使用超高频声波进行攻击。
“不自量力。”
只要怀雀想,她的屏障密度甚至可以隔绝光线,也就是阻断光粒子,超声波什么凭借空气传播的玩意根本不是对手。
她正准备毁掉他们昂贵的声波发射器,却看到地上所有人忽然莫名其妙把手里的武器对准自己,毫不犹豫扣下扳机,一部分人则相互射击,转眼间横尸遍地,都全军覆没,一个活口也不剩。
宗政谦惊讶地看向怀雀,他不认为这是她做的,但眼前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怀雀也一脸疑惑,解开屏障和他一起落到地面,想检查尸体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S06D,你叛逃后连怎么杀死对手都忘记了吗?废物!”
身后响起一个陌生男人严厉冷硬的声音。
5旧雨重逢
小怀雀瞳孔猛缩,转身抓起宗政谦瞬间飞离地面几十公尺,如临大敌地低头到处扫视。
“他是谁?你认识?”
“他是……他是教官,是实验室的,代号S01R,Reflection。他可以反射一切攻击,没人能杀死他。”
“原来除了你还有别人也来了这里。”
宗政谦倒没有多意外,对方叫出怀雀代号时,他已经可以猜出个大概,怀雀能穿越时空,那别人未必不可以。但这对于怀雀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她万万没有想到实验室的人会追到这个世界。
没道理啊,当初是老头谦把她送过来的,除了他再没别人能打开时空通道了,总不见得是他把其他人也送过来了吧?不可能的,他杀他们的时候一点也不手软,也只有对她稍微特别点。
“不止是教官,他的能力只有反射没有攻击,刚才杀掉这些家伙的另有其人,应该是S05G,Gaslight。入侵意识,控制思想,窃取记忆,改写认知,她是实验室里非常特殊的一个,只有极少数几个人可以抵御她的攻击,比如全反射的教官,或者可以操纵物质与非物质制造屏障的我。所以她总是与教官一起行动,偶尔也和我一起执行过任务,她才是最棘手的。”
原来如此,宗政谦看着地面上鲜血横流死尸堆叠的惨状,对他们实验室有了新的认知——不是每个人都和小天使怀雀一样不杀人的,这两个人非但杀人,而且心狠手辣能力逆天,普通人在他们手下如蝼蚁一般。以怀雀所说的能力,Gaslight完全可以让这些人离开或者睡着,但是他们还是很随意地屠杀了所有人,这才是实验室超能力者真正的样子。
怀雀前所未有地紧张,悬浮在空中始终躲在屏障里面,既不攻击也不敢下去地面。他们的目标是她身边的“大boss”,未来世界的灭世恶魔,无论她还是宗政谦,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只要被Gaslight找到空子进入大脑意识中,哪怕是一瞬,宗政谦也必死无疑。
“可我看不到她,她是不是躲起来了?”
“对,她和我都熟知对方的能力和限制,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不被我感知,我就无法杀死她。如果她出现,即便有教官保护,被我抓到任何一丝破绽都可以把她直接爆浆。”
对方不是那些杂鱼,是和她一样的S级超能力者,而且还是两人团队作战,怀雀没有必胜的信心,已经在盘算要不要逃走。
“别想着逃跑。”教官在地面上抬头睨视怀雀,“他体内被放了定位器,你逃到哪里我们都可以随时找到你。”
*&%¥)#@+!怀雀在肚子里骂了句脏话,她不可能永远开着屏障,今天不在这里杀死对方,逃走后失去了对方的位置反而会更被动,偷袭是Gaslight的拿手好戏。
下面这个男人面容苍白阴郁,人不高,非常消瘦,看上去像是个在地牢里关了十几年不见天日的病人,可他的眼神明亮犀利,自带威慑。如果说最初的怀雀是被剥夺了感情的杀戮机器,那这位教官就是那种极端自制,有感情却被他自己抹杀的强大敌人。
他给宗政谦的感觉和怀雀完全不同,一个因懵懂而淡漠,而另一个则是有自己意志的利刃,冷酷坚定。
“你不可能永远开着屏障躲在天上,Devastator,如果你想要的是自由,那现在可以滚了,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这个人必须死,理由你很清楚,他不死,世界就会变成炼狱。”
教官背负双手,即便仰视怀雀,阴沉威严的气势仍旧咄咄逼人,好像他的要求她必须服从。
然而怀雀不再是那个体内装了三个遥控炸弹,必须屈服于权威的可怜虫了,她听完教官的话冷“哼”一声,如同叛逆的小孩那样,挑衅地拿起爱人的手放在嘴边亲吻。
“你做梦!我和他结婚了,无论世界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和他同生共死,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碰他一根手指。”
6出奇制胜
小怀雀的话让在场的两个男人生出截然不同的反应,一个眉头紧蹙,眼神森寒,发出冰冷的杀意,一个感动得想哭,要不是大敌当前,就想把老婆揉进怀里亲到她发飙。
“看来你被那个老头灌了不少迷魂汤,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忘了。我再给你上一课,当你和Gaslight对峙时,你必须一直保持清醒来维持屏障,她却可以在暗处休息,所以你的精力永远比不过她。唯一的方法就是炸毁一切把她找出来,可是有我在,别说你无法杀死我,即使你找到她也动不了她,你必输无疑。”
是的,他们一个防御,一个攻击,除了那个人,谁也招架不了。怀雀头大如斗,在地面上一顿狂轰滥炸,却始终动不了阴恻恻瞪着她的教官。
宗政谦心念急转,双方都清楚彼此的长处和弱点,这场对局对怀雀来说确实相当不利,如果不找到办法解决这个教官就毫无胜算。可是如他所见,别说怀雀的攻击对他不起作用,连飞溅到他身上的石子树叶都会被尽数弹开,宗政谦忽然觉得,这人皮肤如此苍白反常,是不是因为紫外线也日常被拦截在外,无法穿透他的皮肤?
既然从外界动不了他,那只能找别的路,杀死一个人的方法,除了机械伤害、毒物、精神控制、高低温或者电击,还有什么?他立刻想起被拘禁期间自己经历过的一项“脱氧实验”,用来测试窒息时长对他的影响,让他反复徘徊于被憋死的边缘。
再厉害的人,没有了赖以生存的氧气,也无法维持生物机能。
“雀雀,你试试抽掉他身周的空气,把他困在真空的环境里。”他咬着耳朵悄悄对怀雀说。
小怀雀眼睛一亮,这个办法虽刁钻但切实可行,色狼谦太厉害了!她立刻照他的提议,以教官为中心又做了个半径几十米的大屏障,把里面的空气全部抽走。
这一切都不可视,但很快教官就感觉到气压的变化,呼吸困难,肺里的空气被不断吸走。
他一成不变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眼中露出不可置信,面容极度痛苦。负压导致他的眼睛鼻孔中有液体喷出,十几秒后就开始体温过低意识模糊,皮肤青紫,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对方凄惨的模样让宗政谦不忍直视,似乎看见了实验中的自己,心怀哀戚地握紧了怀雀的手,但小怀雀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动摇,木然看着她服从了十几年的教官,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以下克上的兴奋。
不过一分多钟,眼看着无人能杀死的教官Reflection就要一命呜呼了,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飞奔过来一个浅金色头发碧蓝眼睛的女孩子,一边焦急地敲打透明的屏障一边对怀雀大叫:“Let me in!”
想不到Gaslight会自己跑出来找死,怀雀大方地把她放了进去,一起漏进去的空气让濒死的教官又找回了一瞬神志,怨责地瞠视金发女孩。可是女孩子却不为所动,跪在地上把他的身体紧紧抱进怀里,毫不掩饰眼中的爱意。
“他们是情侣吗?”宗政谦好奇地问。
“不知道,不过我不觉得教官会和谁恋爱,他和你不一样,除了训练我们消灭目标,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任何其他事情上。”
日常“浪费”时间谈恋爱的某人不是很理解怀雀口中的这种人生目标单一的类型,大概就和电影里那些有特殊追求的无情反派差不多吧,但那个金发女孩如果爱上这么一个人,就太可怜了。
她彻底无视怀雀和宗政谦,深深注视着正在死去的教官,面对他眼神中的苛责和催促,她只是默然摇了摇头。他希望她别管他的生死,能专心完成任务,而她却和怀雀一样不听话,所以可怜的教官临死前最后的念头是:
这些脱离控制的女孩子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令人生气!
7百思莫解
教官先走一步,Gaslight在低压屏障内自己也逐渐窒息,她抬头望着怀雀和宗政谦,用和面瘫雀一样木然的表情开口说了一句:“The transmitter is in his left eye。”(发信器在他的左眼)
说完后没半点抵抗的意思,好像一心求死,闭上眼睛抱着教官的尸体歪倒在地上。
心软的宗政谦实在受不了看他们这样一个接一个死在他眼前,踟蹰着小声问了一句:“必须杀死她吗?她没有攻击我们,也不听你们教官的指示,还告诉了我们发信器的位置,有没有可能她并不想和我们为敌?”
其实怀雀也不理解她的行为,如果她不出来,他们找不到她,她还有机会可以偷袭成功,可她现在这样自己找死,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就为了殉情?太不合常理了。
“相信她风险太大,我无法承受失败的后果,你的命只有一条,我赌不起,她必须死。”
又过了一分钟,怀雀确信那两人已经没有心跳,终于解开屏障落到地面。
然而就在她和宗政谦暴露在Gaslight尸体前的那一刻,他脑中兀然响起Gaslight清亮的声音:“Find me!Find me in the future!”
他惊讶地看向怀雀,她的注意力都在死去的那两人身上,显然什么也没听到,这是对方单独给他一个人的message。这令他充满疑惑一头雾水,对Gaslight的目的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又不认识她,如果只是为了杀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她肯定有其他不能让怀雀知道的,很重要的事情,而她此刻自杀性地暴露自己,恐怕就是为了让怀雀在看到她的死亡后解除屏障,使她可以向他递送这条信息。她放弃攻击他们,或许是想以此得到他的信任?
宗政谦陷入沉思,分析猜测Gaslight的意图,最终没有把这些告诉怀雀,因为直觉告诉他对方没有恶意,或许答案就在未来,暂且先守住这个小秘密看看情况再说。
“她说定位发信器在我的左眼里。”他走向怀雀,站在她背后对她说,“小雀把它拿掉吧。”
怀雀僵在那里,仿佛没带耳朵,低着头不说话。
“她没必要说谎,要只是定位也就算了,我怕他们有什么高科技摄像头在里面,每次看到我的宝贝都要被人看光光,那谁受得了啊?”
宗政谦故作轻松地用玩笑安抚妻子,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掰过来面朝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心和翘起的小鼻尖,揉着她的背心温声劝说。
“一只眼珠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有一只眼睛呢,一样可以天天看着我的漂亮老婆,可以开车,可以照顾你,可以带你周游世界。雀雀别害怕,摘掉它,我不会死的。”
“我不要!”怀雀倔强地一把推开他。
8回天乏术
“被定位就被定位,他们又奈何不了我们,如果追来我赶走他们就行了,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刚才说的,又不是没有痛觉,眼珠摘了就没有了啊!”
小怀雀对着丈夫大声嚷嚷发脾气,她没办法把发信器取出来,能放进眼里的一定是纳米级的微型仪器,除了把眼球一起摘除别无他法,但他已经少了一条手臂,她不要他再瞎一只眼睛,她不愿意。
“雀雀,你先别生气,听我说,我知道普通人不是你的对手,但万一下次再有实验室的人跟来呢?如果他们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偷袭呢?”
宗政谦单手捧着怀雀的小脸,他也不忍心逼他的雀宝宝做这种事,这对她而言太过残忍,可是道理大家心里都清楚,不可能真的一直带着发信器,就算没有其他实验室的人来,这种跑到哪里都会被立刻围捕攻击的日子只会让两人都陷入无尽的疲惫。
“你知道,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刚才我说怕疼是骗你的,被囚禁的时候他们给我用了各种刑讯逼供的手段,我对疼痛早已经麻木了。你身体里也有操控你人生的东西,应该最清楚这种被人拴住脖子的感觉,用一只眼睛换取自由,我愿意。”
他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略显无奈地说:“雀雀,动手吧,就算少一只眼睛我还是我。如果你不做,那我就自己挖出来。”
在怀雀眼里宗政谦谈不上固执,为人处世讲道理,也很宽容,只不过面对那些重要的事,他每次做决定都有理有据,坚定不移,从在地铁里选择不打开出口,和少数人一起直面被生吞活剥的危险时,她就知道,他是一个果断而勇敢的人。
她没有办法说服他,她明白他是对的,要怪就怪她被好奇心耽搁了太久太久,让她的心上人被害成这样,就该她负起责任摘掉他的眼球,活该她不得不亲手伤害最爱的人,总不能做个懦夫残忍地让他自己动手挖。
“好,我做,你抓住我的手别松开。”
宗政谦照着怀雀的要求握住她细瘦的手腕,深吸一口气,对她点点头。怀雀拿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左眼上,干脆地把眼球连接眼眶的肌肉神经全部切断,从眼眶内移出眼球,黏糊糊地托在掌心。
鲜血从凹陷的眼眶内涌出来,赤红赤红地往下淌落,让他的脸变得血腥可怖。
他绷着颌骨,满脸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眉头死死绞成一团,紧闭的口中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几乎把牙齿咬碎,却始终没有喊出声,只是在剧烈疼痛下无意识地用力,把怀雀脆弱的腕骨捏出了裂缝。
怀雀也忍着痛楚不吭声,她让他握住她的手,就是想知道他有多疼,现在她大概明白了,他疼到可以捏碎她的骨头。
伤口的血很快止住,逐渐自我愈合,心疼如锥刺的怀雀还是强迫丈夫喝下杏仁水,仅仅为了加速康复减少疼痛的时间。她把摘下来的那个眼球绑在一只路过的乌鸫身上,让鸟儿带着它远远飞走,迷惑追踪他们的人。
她穿越时空来到过去,曾经无比自信,觉得一切尽在掌握,有她出现干预,没人能伤害他,他也绝无可能变成她的敌人,世界不会毁灭,他们可以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现实教她认清自己的狂妄无知,在命运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如此不足为道,哪怕你身负这样那样神奇的异能,一朝梦醒,留给你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一步一步,他不断靠近那个人,或许未来本是定局,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能做的只有亲眼看着所爱之人不断失去,最终化为恶魔,一人与整个世界为敌。
“阿谦,你听到教官说的话了,未来的你会将人世变成炼狱,我和他们一样,任务就是杀死你挽救人类。”
怀雀仰着脑袋,用她没有受伤的那只小手,仔仔细细替爱人擦掉他脸上的血,对他甜甜微笑,就像他意识深处的小天使那样,只是双目水汽氤氲,常含泪水。
“我曾经对你说过,只要你不改变,我就一直喜欢你。我改主意啦,就算你变了,变成毁灭世界的大恶人,我也不在乎,也一样爱你。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永远陪着你。”
“哈哈哈,你别闹了,把世界毁灭了你怎么办?来日方长,我要带你环游地球,看遍世上美好风光,说不定以后还要生个小宝宝,叫你妈妈,叫我爸爸。”
血迹未干,又有清澈的液体流下。
“谢谢,我也爱你,会永远永远陪着我的小雀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