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莎紧张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地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约拉去哪了?!】她惊慌地想,【昨晚明明把她抱上床了……难道她自己半夜跑出去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皇后殿下,”安娜的声音从床的另一侧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约拉公主在这里。”
艾丽莎连忙绕过去,只见安娜正弯着腰,轻轻掀起了垂到地面的厚重床单。
床底下的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侧躺着,怀抱着自己的膝盖,睡得正沉。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微不可闻。
艾丽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她刚才真被吓到了。
安娜小心翼翼地把约拉从床底下抱了出来。小女孩被移动也没醒,只是皱了皱小鼻子,在安娜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安娜抱着约拉,迟疑地看向艾丽莎,眼神里带着胆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皇后……您真的……让公主在地板上,睡了一整晚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艾丽莎下意识地想解释:“不是的!我只是忘了她还在床……”
话到嘴边,她猛地刹住车。
【不行!】她立刻警醒,【现在正是巩固“恶毒继母”形象的好机会!安娜可能已经在怀疑了,不能露馅!】
她迅速调整表情,挺直腰板,脸上重新挂起那副居高临下、毫不在意的傲慢神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呀,我昨天不是说了吗?让她和我的拖鞋睡一起。她能睡在床边的地毯上,已经算是我格外开恩了。怎么,你有意见?”
安娜低下头,不敢直视她,但声音里还是带着恳求:“皇后殿下,我……我不敢有意见。只是,昨天皇帝陛下已经大发雷霆了,您……您最好还是稍微收敛一些,对公主好一点点……不然的话……”
艾丽莎挑起眉毛:“不然怎样?”
安娜抱着约拉的手臂紧了紧,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真实的恐惧:“不然……万一陛下真的动怒,恐怕不止是皇后您……连我们这些陪同您从阿尔西亚嫁过来的仆从……也会被牵连,被……被处死的。”
艾丽莎一愣。
【安娜是跟我从娘家来的人?】她心里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她是罗特斯帝国皇宫派给我的侍女呢……】
随即,一股紧张感攫住了她。【如果是一直跟着“艾丽莎公主”的贴身侍女,那她应该很早就发现“我”和之前性情大变,完全不一样了吧?她会不会已经开始怀疑了?】
她故作镇定地踱步到窗前,背对着安娜,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胸前的一缕卷发,状似随意地问:“安娜,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这时,约拉在安娜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安娜把她轻轻放了下来,让她自己站着,然后恭敬地回答:“回皇后殿下,我是在您出嫁前,才刚被委派来照顾您的。”
“刚刚?”艾丽莎有些诧异。
“是的。”安娜低着头,声音平稳,“因为之前派给您的几位贴身侍女……您都不太满意,她们……都被您打骂跑了。所以临出嫁前,才安排了我过来。”
艾丽莎:“……”
【哇……】她在心里扶额,【“我”之前还真是个标准的、刁蛮任性、脾气暴躁的公主大小姐啊……难怪安娜这么怕“我”。】
她稍微放松了一些,看来安娜对“原主”的了解也不算太深。她又接着问:“那你对罗特斯帝国的皇帝,知道多少?我是说……除了昨天亲眼所见的那种……暴怒。”
安娜想了想,谨慎地回答:“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传闻……”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还有点没睡醒,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约拉。
想象画面浮现:皇帝韦伯·罗特斯脸色阴森,手中拎着一把滴血的佩刀,眼神冷酷。安娜:【大家都说他是个嗜杀成性、冷酷无情的皇帝。】
想象画面切换: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皇帝骑在高头大马上,浑身浴血,杀气腾腾,身后的士兵们随着他的号令疯狂冲锋。安娜:【他野心勃勃,登基后不断向外扩张势力,吞并周边小国。大家都说,他的目标是做整个大陆的霸主。】
想象画面再次切换:庄严华丽的教堂内,正举行盛大的婚礼。穿着极致奢华礼服的皇帝站在神父面前,侧脸线条冷硬,表情依旧阴沉可怕,等待着远处披着白纱的新娘缓缓走来。安娜:【据说这次与您联姻,也是他扩张野心的一部分。皇帝想借助我们阿尔西亚大陆的力量和影响力,继续向西边未知的领域扩张他的帝国版图。】
艾丽莎听完,脸上露出一丝黯然,低声自语:“所以,我也不过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而已。一场政治婚姻的产物。”
安娜连忙安慰:“但往好的一方面想,至少因为您是阿尔西亚的公主,皇帝陛下总会有所顾忌,不会……不会随便处置您的。”
艾丽莎想起昨晚皇帝深夜来访,那略显尴尬的道歉。
【所以,他昨晚来示好……也是出于这种政治考虑?】她心里琢磨着,【因为我的“娘家”有势力,所以即使我“欺负”他的女儿,搬走他的床,他也不能真的把我怎么样,甚至还要来安抚我?】
这让她心里对那个男人的观感更加复杂了。
安娜看了看身边安静站着的约拉公主,又鼓起勇气,小声劝道:“不过……约拉公主毕竟是皇帝陛下目前唯一的子嗣,是帝国的公主。我觉得……您还是稍微对她好些吧,哪怕只是表面上……”
她紧张地攥紧了裙摆,声音越来越低:“否则……万一哪天皇帝陛下真的忍无可忍,或者公主出了什么事……那后果……”
艾丽莎闻言,却轻轻笑出了声,笑容里带着一丝刻意的嘲讽和满不在乎:“怕什么?这孩子,连话都不会说,也不认字,像个漂亮的小哑巴木偶。你难道还担心,她会跑到她父皇面前去告我的状吗?”
她的笑容慢慢淡去,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坚定和决心。
【不会说话,不认字,亲生父亲冷漠不闻不问,皇宫里连侍女都敢欺负她……】艾丽莎看着约拉那张精致却缺乏生气的小脸,【这样的孩子,就像一只毫无自保能力的小羊羔,待在这个暴君父亲身边,太危险了。我必须……得把她保护起来才行。】
一个清晰的目标在她心中成型。
【我不能把她留在这个残暴的皇帝跟前。】她目光坚定地望向窗外皇宫高耸的尖顶,【我得带她走,离开这个冰冷危险的宫廷。我需要一个计划……】
忽然,她眼睛一亮。
【对了!】她想起了皇帝昨晚交代的任务,【他让我全权负责筹备那个全国祈福仪式……这不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吗?】
一个带着“恶毒”色彩的计划雏形在她脑海中浮现,让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标准的、反派式的邪恶笑容。
【想远走高飞,带着孩子过安稳日子,首先得搞到足够的钱!】她心里盘算着,【至于搞钱嘛……办这种大型庆典活动,油水最多,操作空间也大,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啊哈哈哈!】
想到得意处,她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夸张的、反派专属的狂笑:“啊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天助我也!”
一旁正担心地看着她的安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身边的约拉,惊恐地看着皇后:“皇、皇后殿下?!”
艾丽莎笑够了,猛地一挥手,气势十足地发出指令:“安娜!传令下去,即刻开始——全力筹备祈福仪式!召集相关人手和商人,我要亲自过问每一个细节!”
……
接下来的几天,皇宫里一改往日的肃穆,变得格外热闹,甚至有些乱糟糟的。
许多衣着光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商人,带着他们的助手、样品、模型、厚厚的企划书,在皇宫特定的区域进进出出。走廊里时常能听到他们的争执声:
“你别挤我!是我先被皇后宣召的!”
“胡说!明明是我先到的!皇后殿下肯定会选用我的方案!”
“我的方案才是最完美、最符合皇后心意的!”
拿着文件的塔尔希皱着眉头从喧闹的走廊经过,推开皇帝办公室的门。
皇帝韦伯·罗特斯正坐在桌后批阅文件,听到门外的嘈杂,抬起头问:“外面怎么乱糟糟的?发生了什么事?”
塔尔希将文件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无奈地回答:“是被皇后殿下宣召进宫的商人们。听说……您委派皇后全权负责这次全国祈福仪式的筹备工作?”
皇帝微微蹙眉:“我确实让她负责统筹。但这种具体事务,按惯例应该由内务官员和专门的礼官去操办,她只需要最后听取汇报、签字批准即可。她竟然……亲力亲为到这种程度,亲自接见这么多商人?”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
与此同时,皇后的会客厅里。
艾丽莎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手里拿着一份装帧精美的企划书,慢条斯理地翻看着。一位穿着体面的商人恭敬地站在她面前,正热情洋溢地比划着,讲解他的方案。
艾丽莎脸上带着自信而矜持的微笑。
【哼,这种事情,当然要抓在自己手里,亲自过目,亲自谈判,才有油水可捞啊。】她在心里得意地想,【指望那些官员?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中饱私囊,或者被对手收买?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然后露出不太满意的表情,将那份企划书随手扔在了面前的雕花茶桌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你的这份计划书……不行啊。”艾丽莎拖长了语调,用挑剔的眼神瞥了商人一眼,“刚才那位阿鲁来商会的代表,他的方案里,至少还附赠一套仪式用的全套银制礼器呢。你的……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优势嘛。”
那商人一听,不但没气馁,反而眼睛一亮,立刻殷勤地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脸上堆满了心照不宣的笑容:“皇后殿下请放心!鄙人的方案,除了附赠同样精美、甚至工艺更精湛的银制礼器外……还特意为您个人,准备了一套专门用于仪式场合的、镶嵌宝石的黄金首饰套装。绝对符合您尊贵的身份,让您在仪式上光彩照人!”
艾丽莎脸上露出了“算你识相”的笑容,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在这样全国瞩目的祈福仪式上,我作为皇后,装扮确实需要得体、隆重一些。”
商人心领神会,笑容更盛:“正是!正是!皇后殿下能理解鄙人的苦心,实在是鄙人的荣幸!”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商人拿着他那份“获得青睐”的企划书,心满意足地退下了。
这时,安娜带着约拉走了进来,两人怀里抱着一大摞厚厚的、封面各异的册子。
“皇后殿下,您之前吩咐要找的东西,我都找来了。”安娜有些费力地将那摞册子放在茶桌上。
艾丽莎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看。那些册子的封面上印着醒目的标题:《大陆最佳度假胜地》、《安家置业指南》、《美丽岛屿私人目录》……
安娜看着这些明显与祈福仪式无关的册子,困惑地问:“皇后,您让我找这些地产相关的册子……是要做什么?”
艾丽莎一边快速浏览着册子里的内容,一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我想置办几处地产啊。毕竟咱们是从遥远的阿尔西亚大陆嫁过来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点自己的产业傍身,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很不安心,你说是吧?”
她心里想的却是:【我是想找个合适的地方,作为日后的退路和落脚点!等钱攒够了,时机成熟了,我就带着约拉跑路!总得有个安全又隐蔽的藏身之所才行。】
她翻开那些制作精美的册子,里面印着风景如画的彩色插图:宁静温馨的欧式小镇,爬满鲜花的阳台和窗台,碧蓝的湖泊,茂密的森林,金色的沙滩……每一处都美得像明信片。
艾丽莎看得有些陶醉:【哇……这些地方看起来都好美,好舒服……真想找个这样的地方,和约拉住下来,过平静的日子……】
就在她沉浸在幻想中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约拉,不知何时也拿起了一本册子,正在翻开看。
艾丽莎起初没在意,但很快她发现,约拉不像是在随意翻看。小女孩紧紧抱着那本册子,淡紫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其中的某一页,一眨不眨,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吸引住了,连姿势都凝固了。
【嗯?】艾丽莎心里升起一丝好奇,【约拉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她放下自己手里的册子,伸出手,对约拉说:“约拉,把你那本册子给我看看。”
约拉没反应,依旧盯着那页。
艾丽莎稍微加重了点语气:“约拉,把那本书给我。”
约拉依旧紧抱着册子,没有松手的意思。
艾丽莎有点意外,也有点好笑:【这孩子怎么回事?之前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今天居然学会“反抗”了?是因为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吗?】
她站起身,走到约拉面前,直接伸手去拿她怀里的册子:“给我看看,是哪一页这么好看?”
没想到,她刚一用力,约拉竟然也用力往回拽!小小的手指紧紧抓着册子的边缘,指节都有些发白了,就是不肯松手!
艾丽莎:“……”【还真较上劲了?】
安娜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连忙小声劝约拉:“约拉公主,快松手啊!皇后殿下要看那本书,你快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