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莎的脑中像是有无数个声音在尖叫。皇帝平静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每一个词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但最后那句“晚上一起睡觉什么的”则像一块巨石,在她心中砸出滔天巨浪。
她十分紧张地坐着,表面上只是握着汤勺的手微微颤抖,但内心的风暴早已席卷一切。【一起喝茶】【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出游】——这些尚且可以接受,毕竟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娘家人面前演好恩爱夫妻。可【一起睡觉】这个念头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艾丽莎面色通红,从耳根到脖颈都染上了粉色。她内心尖叫着:【我不要啊!我还是个女孩子呢!】即使在这个身体里已经结婚,但她的灵魂依然保留着少女的矜持与慌乱。
她开口想拒绝,声音刚发出一个音节:“那个……”却又突然停住了。
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击中了她:【等等,我还不知道这个艾丽莎以前有没有和皇帝一起同居过!】如果原主早已与皇帝同床共枕,她此刻的激烈反应反而会引起怀疑。
艾丽莎话到嘴边犹豫了,内心强烈挣扎:【怎么办?先含糊地答应?看看他什么反应?】她需要时间了解过去的情况,需要时间思考对策,更需要时间消化那本日记带来的恐惧。
她强作镇定地继续喝汤,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也……也不是不行。”这句话说出口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皇帝此时双手交握放在鼻子下面,一副淡定的样子,仿佛刚才提出的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建议。但艾丽莎如果能看到他的内心,就会发现那里同样在上演一场风暴。
【不是不行?那就是可以喽?!】皇帝的内心几乎是惊恐的。他本以为艾丽莎会直接拒绝,那样他就有理由暂缓这个尴尬的话题。毕竟,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本意只是试探——试探她是否还记得过去的某些事情。
皇帝平静的脸上流下了一滴汗,好在烛光昏暗,不易察觉:【我本想试探一下,看看她还记得多少,可这么一来……】他的计划完全偏离了预期。
皇帝的内心疯狂抱头尖叫:【就是非睡不可了?!我还没有过这种经验啊!】这个念头让他几乎想立刻收回刚才的话,但皇帝的尊严不允许他这样做。
两个人看似平静地坐在一起用餐,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侍从们安静地侍立在一旁。但他们的内心都在嚎叫同一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艾丽莎率先开口了,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但是也不用就在今天吧?”
皇帝立刻答应,语速快得几乎像是在抢答:“啊当然不用。”他暗自松了口气,至少还有缓冲的余地。
艾丽莎尴尬地笑笑,继续编织理由:“那就好,我今天白天实在睡太多了,还怕今晚会翻来覆去的吵到你。”这个借口听起来还算合理。
她站起身来,动作略显匆忙:“那我就先告退了。”
皇帝一愣,抬头看向她:“哎?你就光喝了点汤?主菜还没上呢。”
艾丽莎一边走一边回头赔笑,脚步已经朝着门口移动:“哈哈,不用了,我今天胃口不好。”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裙摆在转身时划出一道慌乱的弧线。
皇帝不安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中的叉子无意识地戳着餐盘里的食物。【……】他心中五味杂陈,既为暂时的解脱感到庆幸,又为即将面临的尴尬局面感到焦虑。
艾丽莎回到了自己的客厅。推开门,她惊讶地发现约拉正坐在这里的小桌旁吃着晚饭。
“约拉怎么在这吃饭?”艾丽莎问道,暂时将餐厅里的尴尬抛在脑后。
安娜无奈地笑着解释:“我想请公主去餐厅用餐,但公主不去,好像想在这等您。”这时约拉已经带着一脸的酱汁和食物残渣,兴冲冲地跑过来想抱艾丽莎。
艾丽莎急忙用手推住她的头,保持距离:“先等等,别过来!”她可不想让这身精致的衣裙沾上油渍。
她蹲下身,从安娜手中接过手帕,仔细地给约拉擦干净脸:“真是的,怎么吃了一脸。”动作温柔,眼中满是宠溺。
约拉指着自己的嘴,小脸认真地皱起,试图发出声音:“啊…”
艾丽莎很高兴,鼓励地摸摸她的头:“你再练习发声?好孩子,再努力一下。”
但约拉却失败了,只打了个嗝:“……嗝!”令人惊讶的是,随着这个嗝,一小股黑烟从约拉的嘴里冒了出来,带着淡淡的焦糊味。
艾丽莎嫌弃地偏头躲开:“唔!”她纳闷地扇了扇眼前的空气,“怎么一股糊味,你晚饭吃了什么?”
安娜也挺纳闷地看看桌上的剩菜:“晚饭没有烤的东西啊。”确实,桌上只有蔬菜泥、肉糜和一些水果,都是软烂易消化的食物。
艾丽莎没再多想,把约拉推回桌子前,让她继续吃饭。然后她转头对安娜说:“安娜,我有点事问你。”
“您说。”安娜恭敬地站好。
约拉继续吃东西了,艾丽莎特意把安娜往旁边拽了拽,确保约拉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她压低声音,语气犹豫:“安娜,就是那什么……”
艾丽莎自己内心在纠结:【这话该怎么委婉地问出口呢?总不能直接问我有没有和皇帝上过床。】
她试探地问,声音越来越小:“我……我之前,和皇帝,嗯……有没有那什么……”她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安娜不解地看着她,显然没明白这个含糊的问题:“?”
艾丽莎有些焦急地解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我是说,我刚嫁过来的那阵,晚上我……我是在哪睡的?”
安娜很为难地回答,声音里带着歉意:“皇后殿下,您可能忘了,您以前……经常不让我跟着。”
艾丽莎有些意外:“不让你跟着?”
安娜紧张地绞着手,仿佛做错了事:“当然,这不是皇后您的错,都是因为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总是惹您生气,所以经常不让我跟着,也有时通宵不回寝宫,我也不知道您在哪过夜的。”
她越说越难过,头垂得更低:“我也试图向其他侍女打听您的去向,但她们都不太友善,不肯帮忙。”
艾丽莎看着可怜巴巴的安娜,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个艾丽莎也真够任性的,来到陌生的地方,唯一一个跟着自己的同胞却被这么欺负。】她不禁对原主的所作所为感到一丝气愤。
她安慰地拍拍安娜的肩膀,声音真诚:“安娜,以前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为难你了。”
安娜很意外地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难以置信的话。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回答:“皇后您别这么说!这些日子您已经对我好得不得了了!”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安娜笑着,激动得有些脸红,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我甚至觉得,你好像换了一个人。”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艾丽莎。“‘换了一个人’!”她心中警铃大作,急忙扶额做柔弱状,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哎呀我只是因为失忆了,才没有换人好吗。”
安娜在一旁暗想:【但这个状态好好,最好别回到从前。】
艾丽莎回归主题,她需要知道答案:“不说那些了,就从你的观察来看,你觉得我有没有和皇帝……”她的声音再次低下去,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启齿。
安娜认真听着:“嗯?”
但艾丽莎突然发现咬着勺子的约拉出现在她们两人中间,正好奇地仰头看着她,等着听她接下来的话。艾丽莎僵住了,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她很尴尬地揪住约拉,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偷听!快去吃你的饭!”
约拉指着已经吃完的餐盘,表示自己已经吃完了。艾丽莎看了看:“哦,已经吃完了……”安娜去收拾了:“那我赶快收拾一下。”
艾丽莎很无奈地搂着约拉坐了下来,叹了口气:“算了,这件事还是走着看吧。”约拉看着她,红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显然不理解大人们复杂的世界。
之后几天,艾丽莎和皇帝开始了他们所谓的“培养熟悉感”计划。
白天,阳光明媚的花园里,艾丽莎打着一把精致的阳伞,皇帝走在她身边。两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偶尔交谈几句,话题都是无关紧要的宫廷琐事或天气。
【之后几天,我们一直在培养彼此的熟悉感。】艾丽莎在心中默默记录。这种散步虽然尴尬,但至少是在公开场合,相对安全。
白天,餐厅里,两人再次一起用餐。这次艾丽莎坚持吃完了主菜,虽然食不知味。他们尝试交谈,但话题总是很快枯竭,然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他说的没错,我们得在阿尔西亚大陆的人来之前熟悉起来,不然很难跟我的“家人”解释。】艾丽莎明白这个逻辑,但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
在宽敞的舞厅里,皇帝伸出手邀请她跳舞。艾丽莎用扇子遮着脸,露出一副做作的假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音乐响起,他们在空荡的舞厅里缓慢旋转,动作僵硬得像两个木偶。
【毕竟失忆可以解释忘记过去,可我们现有的关系要看起来正常才行。】艾丽莎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这是一场必须演好的戏。
艾丽莎一脸僵住的笑容,眼睛往下看着,避免与皇帝对视。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那种触感让她全身紧绷。
【但事情……最终还是得走到这一步。】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艾丽莎和皇帝两人尴尬地站在一张华丽的大床前。这里是皇帝的寝室,布置得奢华而优雅——深色的帷幔从四柱床顶垂下,厚重的绒毯铺满地面,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火焰,墙上挂着精致的挂毯和油画。
但此刻,这一切的奢华都无法缓解两人的尴尬。他们就这样站着,相距一米,谁也没有先动。
皇帝试图打破尴尬,清了清嗓子:“啊,虽然这段时间我工作很忙没太多的顾及到你……”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他偷眼看向艾丽莎,试探性地问:“但毕竟我们已经结婚,这里……你有印象吗?”
艾丽莎急忙摇头,语速快得像是在撇清什么:“不,没有!我失忆了,您忘了吗。”她刻意强调了“失忆”这个护身符。
皇帝尴尬地笑,那笑声听起来干巴巴的:“哈哈,也是啊。”
两人都尴尬地看向了别处——艾丽莎盯着壁炉里跳跃的火焰,皇帝研究着墙上挂毯的花纹。房间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艾丽莎在心中绝望地呐喊:【这件事就不能直接跳过去吗!】
而皇帝的内心同样在崩溃边缘:【我该怎么把这件事跳过去!】
华丽而空旷的寝室里,两个各自怀揣秘密的人站在那张象征夫妻关系的大床前,像两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夜色渐深,窗外的月亮被云层半掩,投下朦胧的光。而他们都知道,这个夜晚,注定漫长而难熬。